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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节

 

小孩想了想,问:“我跟叔叔住, 还是跟姐姐住?”比起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十五岁的美貌小姐姐更容易让孩子放下戒心。

“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跟姐姐睡一个房间。”萧靖告诉张图图,“你住在姐姐的隔壁的房间, 可以吗?你在房间里喊一声, 姐姐和叔叔能听到。”

“可以。”

张图图点了点小脑袋, 他今年七岁,是大孩子了。

他一手牵着姐姐,一手牵着叔叔,心里莫名觉得十分安定。叔叔果然很有钱,带他去成衣铺子买了新衣裳和新鞋子。叔叔的家很大,护院和小厮有很多,他们瞧着比程家的人更凶。院墙建得特别高,一眼望不到边际……

以上是七岁张图图的感受。

官家带了孩子回来!

这可是一件稀奇的事儿!

宫人们仿佛看到了金娃娃,眼神十分火热。有温柔的宫女小姐姐给孩子洗头洗澡,专门用了驱除虱子和预防疾病的汤药。她们给小孩换上官家买的新衣,并且准备给小孩量体裁衣。

外面铺子的手艺哪里比得上宫中!

打扮一新的张图图被送回官家面前,张娘子睁大眼睛瞧着,心里有些惊讶。她把小孩拉近到身前,仔细打量。

“这个孩子……眼睛活像官家,又有些像鲁国长公主。”

“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是赵家人的模样。”

张图图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明白,急得喊了一声“姐姐”。张嫣叫人端来乳酪院的牛乳,加糖煮了一小锅热牛奶。她自己吃了一盏,张图图学着她的样子,跟着吃了一盏。孩子吃了甜食,很快有些犯困。

“图图要睡觉吗?”她温声问。

“想困觉。”张图图托着脑袋,眼皮子忍不住打架,“姐姐,我睡哪里啊?”

“图图睡在延福宫的偏殿,可以吗?”

“可以。”

小孩自觉过滤了“延福宫”“偏殿”这些词的奇怪之处,在他看来,叔叔的家真大啊,比他的家更大。

张嫣领着张图图过去偏殿,给他盖上被子,瞧着他睡得香甜,在床边坐了一刻钟才离开。她叮嘱守夜宫女:“若是图图有惊夜或者身体不适,立即报予我跟官家。他睡前吃过奶,可能会起夜。”

“奴明白。”宫女恭敬道。

张嫣轻手轻脚地回去延福宫正殿,看到有人站着萧靖面前禀报,她停了一下。萧靖看到她在门外的影子,立刻向她招手。

他的事情没有不能告诉她的。

他说:“进来吧。”

暗卫首领说话顿了一下,见官家不避着清河郡君,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张图图的生父张虚中,是故枢密副使张逊的次子。张图图的生母赵氏,乃申国公的嫡长女。当年张家为迎娶宗室女,斥资建第于武成坊。”

萧靖在心里数了一下,申国公赵德恭是魏王赵廷美的长子,而魏王乃是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同母兄弟。换言之,申国公赵德恭和先帝是同一辈的,所以申国公的女儿赵氏和当今皇帝是一个辈分的。

宗室女赵氏是赵祯的族姐,张图图是官家的外甥。

张图图和官家之间存在实打实的血缘关系,难怪张图图的眼睛有几分像官家。

张图图的父亲张虚中,大约当官没什么名气,萧靖没想起来对方是谁。但说到张图图的祖父张逊,这可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张逊是太宗皇帝的马仔,能以武官的身份当上枢密副使(相当于副宰相),又有次子与皇族结亲,当年不可谓不风光。岭南被平定后,张逊担任香药库使,负责三佛齐(苏门答腊岛一带)、占城(越南一带)、渤泥(文莱一带)等南方诸国对大宋的进贡事宜,并允许民间商人购买库藏贡品,太宗皇帝每年能因此获益近五十万贯。

反正皇帝自己用不完那么多贡品,在仓库摆着浪费,倒不如卖出去挣钱。老张替太宗皇帝管着那么大一盘生意,你说他没抽点油水?

谁信呢。

在萧靖看来,在张逊的经营下,张家肯定不穷。张逊走的不是清廉高洁的人设,老张很会买股投机,他在太宗皇帝仍是王爷的时候就买了他的股。

这眼光得有多好!

谁能想到赵光义、太/祖皇帝的弟弟,最后居然能继承太/祖的皇位呢?

这是大宋的神奇之处,最流行的居然不是父死子继。

张逊活着的时候,他有金大腿太宗皇帝罩着,一家人万万和贫穷扯不上关系。但是张逊的两个儿子才干平平,家境在先帝一朝迅速败落。一句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

刚好到张图图这儿,张家,败得十分彻底!

张图图不过一个七岁小儿,说他能败家,这着实有些冤枉。暗卫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说出来:“……张图图的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一个乳母和几个仆人。三年前,亦是张图图四岁那年,家贫无法度日,乳母将张家旧宅卖与当时的权知开封府程琳,也就是宅子如今的主人。”

(权知开封府,相当于戏剧小说里的“开封府尹包拯”的官职,实际上包拯等人并未担任过开封府尹。真实历史上的开封府尹大多数由储君、王爷等赵氏族人担任,外姓官员担任的是权知开封府。如欧阳修、包拯等人担任过权知开封府,掌管狱讼、屏除寇盗及户口赋役之事)

“张家旧宅卖出已超过三年……张图图的乳母上旬感染风寒,近日不知所踪。”

萧靖揉了揉眉心,他听明白了,这是一个小儿抱着黄金行走于街市的真人故事。

到了张图图这一辈,张家真的没钱吗?

肯定不至于。

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有那么多家具摆设,随便拿几件典卖出去,足够孩子吃喝一段时间。再退一步,即使张图图真的穷得吃不起饭,乳母替张图图卖了价值几个亿的豪宅,那么钱呢?

张图图的钱到哪里去了?

如果张图图拿着几个亿,他何至于沦落街头?

萧靖冷冷地说:“这是在吃人肉啊。”

权知开封府本该是保护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却把自己的手伸向辖内的孤儿,何其讽刺。估计张图图的乳母不是一个好人,叫孩子稀里糊涂地卖了祖宅。

“我们来算一笔账。”

官家和张娘子一起拿出纸笔,熬夜在做数学题。

张嫣问:“张家旧宅的规模,大概值多少钱?”

萧靖细想:“我没看过张家的房子,只能大约算着。比如志冲的公主府,她是占了丁谓的旧宅,如果是自建的话,公主宅能有二十万贯的预算。而其他高官在京中的豪宅,大概是一万贯到三万贯不等。”

张嫣提笔:“那就先算一万贯,程琳是哪一年考上进士的人?”

萧靖没想起来,特地去翻了臣子的履历才知道:“程琳是大中祥符四年的进士,先当从八品校书郎,再当的正八品著作佐郎、正八品太常博士……乾兴元年迁从四品右谏议大夫,乾兴二年再迁正三品枢密直学士……天圣九年,程琳迁给事中权知开封府,然后他前两年到如今一直是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

这个履历可谓相当励志,程琳只用了十二年的时间,从八品小官爬到三品大员,他从政二十余年,坐到了副相的位置。如果不是出了买卖张家旧宅一案,此人确实能称一句“能臣”。

张嫣算了一下,前些年程琳都是八品官,从乾兴元年才开始发迹。校书郎的月薪是七贯钱,著作佐郎的月薪是十七贯钱,太常博士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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