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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徐老媪没有孩子,是真心将黎青黛视作自己的孩子的一般疼爱,于是苦口婆心道:“娘子,男子女子之间相处,因脾性不同,闹些矛盾也是常有的事。郎君出类拔萃,是建康多少小娘子的梦中郎君。不管您和郎君有何心结,都要向前看,要将抓住他的心,莫让别的小娘子有机可乘。”

黎青黛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点头应是,“有理有理。?”

徐老媪恨铁不成钢,“娘子,您的出身是差了些,但若讨了郎君欢心,当贵妾还是使得的。况且,郎君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假使能抓住他的心,再生个一儿半女,将来的日子也舒坦。”

俗话道,“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皮影)”。时下医者地位并不算高,而抛头露面替人问诊的医女医婆,更是为人轻视。

庄檀静年纪轻轻便重权在握,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要成为庄檀静的妻子,与之比肩,必定是名门贵女、大家闺秀,而不是她这样不通琴棋书画,只一门心思扑在医术的布衣。

可黎青黛怎么会做妾?她娘亲临终前,气若游丝,如杜鹃啼血,摸着她的脑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做妾。

更何况,做了妾之后,只能困在内宅。这不就意味她要放弃苦学多年的医术,去讨好一个男人,可不比要了她的性命还要难受?

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想到她的全部家当,在庄檀静那处扣着,还须得花精力哄哄他,让他还回来,黎青黛就发愁。

徐老媪说她的,黎青黛也懒得反驳,只乖乖地听着。

太极殿偏殿内,梁帝为了安抚两位重臣,开始和稀泥。

“……庄卿和卓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砥柱中流,缺一不可。纵使从前有诸多误会,亦要以大局为重。”

庄檀静因平定雍州刺史叛乱而功成名就,而卓怀的叔父则是因为延误军情被庄檀静斩于剑下。卓怀素来与叔父亲厚,此仇不报,他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陛下要他和庄檀静相安无事,卓怀只能强颜欢笑,满口答应。

庄檀静淡漠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也顺应了梁帝的意思。

回到卧雪居,崔恒很是不解,“卓怀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何不下手除去他,以免后患。”

“不急,他还有些用处。”庄檀静讥诮道,“若他死了,谁来当出头鸟?”

“找个时机,将郑严之弼官卖爵、侵占民田之事抖到卓怀跟前去。卓怀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他会懂改怎么做的。”庄檀静的眼中一片薄凉。

“坐山观虎斗?有意思。”崔恒没个正形地坐着,嘴边叼了根狗尾巴草,又道,“近来陛下疑心病更甚,往后我便少来了。”

“你行事当心些。”

“心中有数。”

崔恒走后,庄檀静又收到了以故人之名送来的信。

庄檀静连看都不看,面色阴沉,把信点燃,冷眼看着那信烧为灰烬。

雨后空濛,连绵青山如泼墨,清波入似镜,微风轻拂,只见江边亭纱帘纷飞。

岑敏修头戴斗笠,坐于江边垂钓,“看来,庄檀静很在乎那个女人,竟然发动亲兵去抓人,也不怕惊动了建康的某些人。”

语气带着些许轻蔑,他并不理解这种行为,甚至觉得有些许愚蠢。

而后,岑敏修又深有意味地笑了,“没想到,他的软肋竟会是她。”

纱帘内,沈鸣背光而立,“她的事,我来办,你莫要插手。”

跟紧了

昨晚下过大雨后, 地面的泥土仍是潮湿的,花瓣被雨水打到地上,一地残红。

今日庄檀静休沐, 他起身先练剑, 等他回去,黎青黛已经醒了,正在梳洗, 他转身到屏风后更衣净洗。

等他换好衣衫出来, 黎青黛昨夜没睡好,又在打呵欠, 梅心在替她绾发。

竹茵将妆奁的首饰头面摆出来,琳琅满目,还有许多还是当下时兴的款式,叫人瞧着便心生欢喜,就是样式太多,挑选的时候令人犯愁。竹茵问她:“娘子要用哪个?”

黎青黛在梳妆打扮方面并不上心,觉着能出门就成,目光一乜,便随手指了那根清润的白玉簪, 还有颇似荼蘼花的素色通草花。

庄檀静似乎对给她描眉很感兴趣,索性他的一双手灵巧,既能用丹青水墨勾勒万马奔腾、大好河山, 也能给她画出秀丽的玉羽眉。

总担心他第一次动手画眉不熟悉,把她给画丑了的, 黎青黛用铜镜照了照, 竟觉得他画的甚好, 比她自己画的眉还要好上许多。

接下来便是涂口脂, 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黎青黛将庄檀静的俊美的容貌倒映入眼中,如霞姿月韵,清风霁月,他身上的气息清浅好闻。

黎青黛的唇色本就红润,庄檀静只需轻轻一点,黎青黛的唇色便更加嫣红水润,让人不禁联想到饱满多汁的石榴,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庄檀静眼底一黯,幽深得好似能将她吞之入腹,细白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精致的下巴,他倾身上前,在她嘴角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甜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也不知是说口脂,还是她。

黎青黛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脸红得似成熟的蜜桃,她抵着庄檀静的胸口,将他推开些,小声道:“有旁人在。”

服侍的婢女们早就低下头,不敢乱看,但早就羞红了脸。

闻言,庄檀静胸腔起伏,低低地笑了,不过一会儿,庄檀静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淡漠,“若觉着闷,我给你寻了几本前朝名医叶南珏、淳于厚的编著的医书。朝廷恐怕有变,近来还是少些出门为妙。”

纵使外头没有危险,如黎青黛这样毫无留恋地逃跑过的,是要严加看管的对象,是不能够随意出门的。

黎青黛不懂政事,也不大关心这些,她忙着将病案整理成册,尤其是有关妇人隐疾等。当下行医的多为男子,碍于男女大防,加之轻视女子,大多对妇人病不上心。而大部分的女子即便是身染妇人病,只觉得难以启齿,因此丧命的也不是寥寥少数。

或许以她一人之力,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横竖她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出不去,整理病案本也算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来消遣打发时间。

大抵是怕她在家中无趣,而恰好庄檀静正着手准备什么大事,无暇顾及她,便叫管事安排了歌舞傀儡,还让袁如槿过来陪她说说话。

演傀儡歌舞戏的师傅经验老到,一人扮演多角,伴随着如莺啼般曼妙的歌声,木偶在操纵者的手中翩翩而舞,叫人看得目不转睛,啧啧赞叹。

这傀儡戏班子,在建康颇负盛名,寻常富贵人家都未必请的来,想来这女子在兄长心中的地位并不低。袁如槿那日亲眼看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会为了黎青黛而隐忍愤怒,不由抿了口茶。

香茗入口香而不涩,滋味浓厚回甘,是有“仙芽”之称的霍山黄芽,袁如槿眼前一亮。

黎青黛虽然出身低了些,即便来日是不能成为兄长的正妻,但也好歹也有一席之地,袁如槿愿意与她交好。

袁如槿处事妥帖,说话温声细语,知书达理,并没有因黎青黛的身份而去轻视她,黎青黛对她很有好感,两人年纪相仿,很快就能说些亲密的话。

二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袁如槿还给她透露了一些消息,“先前在月龄阁前欺辱过你的那位郑家郎君,这几日被下了大狱,也算是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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