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在秦姿凝的尖声历斥下,容凡关紧房门上了锁,捂住耳朵靠着墙面蹲了下来。
一个人沉默地待了片刻,待客厅里的人都散了,他才坐回到床边,把傅温礼的串珠从手心里拿了出来。
看见上面还残留着少许粘粘的污渍,他心中烦闷,咬咬牙、闭着眼睛劝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文玩手串因为材质问题,大都不宜见水。容凡无法,只能从箱子里找了包湿巾,拿着珠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看到来电人是傅温礼,容凡想都没想,几乎一秒就将电话接起。
傅温礼在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等不到容凡发声,便主动开口询问:“刚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在那边住得不开心么?”
容凡在周琪面前的战斗力,全靠他那颗强大的自尊心撑着。
可现在猛地对上傅温礼,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他这几天压抑在心里的委屈,瞬间就化身成为了决堤的泪水冲至眼眶,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想回家,我超级想你,你现在就接我回去吧!”容凡不假思索,对着电话里的傅温礼乞求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容凡情绪的异常,傅温礼的语气也由一开始的镇定,变得有些着急。
“我想回家。”容凡抹了把泪,嘴里不停念叨着:“这里的一切都太讨厌了。”
容凡的哭腔明显,牵动着傅温礼的心,让他连带着声线也渐渐变得阴沉下去。
“接你可以。”傅温礼在电话里向容凡承诺,须臾之后顿了顿,带着点怒意:“但委屈不能白受,你现在就把电话给秦姿凝。”
“与其求他,不如求我”
傅温礼话音落地,容凡空洞的目光随之一滞,抽泣声嘎然而止。
不同于以往的温声软语,此刻的他更像是在下命令,语气坚定、目标明确,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容凡原本就是觉得心里憋屈,在傅温礼面前绷不住了想跟人撒个娇、吐槽两句,可现在对方不仅没了往日的礼貌客气,且直呼了秦姿凝的大名。
一想到这里,容凡心中开始产生犹豫,也不禁有一丝后悔。
原本自己忍一忍就过去的事,把傅温礼牵扯进来,会不会因此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怔愣间,傅温礼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凡凡听话,去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
许是对他多年依赖产生的习惯,傅温礼只要发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容凡都无法拒绝。
咬着唇踌躇了片刻之后,容凡从床沿边站了起来。
就这样吧,他叹口气,心道。
待在这个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痛苦到窒息,如果傅温礼真的能把自己早点接回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踏着轻缓的步子,容凡手里举着电话向秦姿凝的卧室一步步走近。
临到门口的时候,正欲抬手敲门,却猝不及防从门缝里传来了房中二人对话的声音。
“我感觉容凡这孩子也没你说的那么听话,你这主意真的能行吗?”
从秦姿凝老公口中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容凡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缓缓凑近,悄默声息地将手机的话筒对准了门缝里。
“我也不确定,尽力试试吧。”秦姿凝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容家人从来就不待见我,但凡凡不一样,他身上毕竟留着容家的血。据说老爷子这两年人也快不行了,他念在容向磊的情分上,也总有一天会承认凡凡的身份的。”
她说完想了想,对着身旁的人建议道:“你想攀上容家这根高枝,目前只能通过凡凡。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潜移默化影响他,让他愿意跟咱们生活在一起。剩下的事情……”
“水到渠成。”秦姿凝夫妇二人异口同声,之后皆不约而同低声笑了出来。
对话到最后,秦姿凝拍着自己大腿感叹:“凡凡是我儿子,我太了解他了。虽然脾气倔了点,但天性善良,终归还是乖的。”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悄然流逝,屋内的对话结束后,容凡后退两步,替主卧里的两人轻轻关上了门。
他垂着眼眸轻笑一声,心中的情绪虽然百感交集,但依旧算得上平静。
这才是秦姿凝不是吗?这才是她原本应有的样子不是吗?
太好了!
容凡蹙着眉望向天花板,闭眼深深舒了一口气。
再一次看清了秦姿凝的虚伪与冷漠,知道了真相的自己,终于再也不用因为她披着亲情外衣的道德绑架,而徘徊在自责与挣扎之中了。
这份脆弱的母子关系,由秦姿凝处开始,但也由她,亲手终结。
沉默间,容凡缓缓抬手,将电话又放置到了自己耳边。
听到他的呼吸声,傅温礼平复一下气息开口告诉容凡:“不用等了。”
他话说得十分镇定,沉声压着愠怒,良久之后,才又补了一句:“也不用通知她,你收拾东西,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
容凡估算了一下时间,傅温礼从安城开车过来,即使是走高速,等真正接到自己,怎么也得到明天早上了。
他洗漱完毕,把自己的行李全部都归置到了箱子里。
放下背在心里那沉重的包袱,容凡今晚挨着枕头,在床上没翻腾两下就合上了困倦的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梦,容凡凌晨的时候被一泡尿憋醒。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瞄了一眼,才发现距离傅叔叔来接自己的时间,原来已经这么近了。
心里带着期盼,原本以为这一觉睡醒之后,前方等待着自己的路,便只有坦途与光明。
但事实却是,当他迷迷糊糊打开了门,发现今晚的廊灯竟然是关着的时候,这才惊觉,原来没有光源,自己的世界却依旧会陷入到黑暗之中。
扯扯嘴角自嘲一声,容凡沿着墙壁一路摸索,最后用手扒住了卫生间的门框,企图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
他卡着步子往前挪动了一小步,猝不及防间,却猛然踩到了一滩水,直接失去了重心,滑倒在地上。
危险来得猝不及防,容凡的手本能地撑了一下,可是谁能想到,这地上不仅仅有水,破天荒地,竟然还有不知何处来的玻璃渣碎片。
如刀尖般锋利的玻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扎进了容凡掌心的肉里。
他痛得低呼出声,却因为看不见,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都没能找到支点顺利站起来。
掌心温热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流出,容凡知道自己受伤了,顾不上许多,也来不及止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起来,只能摸黑向门外挪去。
他凭着感觉想要再找到回卧室的路,却因为辨别不清方向,一路磕磕绊绊,不知怎么的,最后竟然走到了楼梯口,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容凡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照进眸底,让他本能地眯起了眼。下一秒,傅温礼带着淡笑、温和的俊颜却突然闯入视线,如梦中一般,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醒了。”傅温礼抬手探了探他的体温,看着他问道:“头疼不疼。”
容凡眨眨眼,缓缓动唇:“不疼。”
半晌之后又道:“有点渴。”
傅温礼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扶着他慢慢坐起来:“你身上还有淤青,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