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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郑老太太本?在花厅与旧友们说笑,忽见一向沉稳经得住事儿的罗嬷嬷一头?大汗地走进了花厅,心下起疑的同时也生出了一阵惧意。

不?多时罗嬷嬷便走到了她身侧,小心翼翼地与她耳语了一阵后,郑老太太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搭在紫檀木扶手?椅里的手?已开?始发?颤。

“遣人去寻,让外院的喜婆拖一拖时辰。”她压低声音吩咐罗嬷嬷道。

罗嬷嬷忙应下,脚步不?停地往外头?走去。

吉时已到。

郑国公府外已围着了好一批来观赏婚宴的百姓们,正等着主家发?下来的赏钱。

可伸长?脖子等了许久,却是?不?见新郎的半点身影。

这时也有宾客们偷偷嚼起了舌根,只说:“这位世子爷不?会?是?临时变卦了吧?”

如今满京城都知晓了苏烟柔与五皇子有染一事,多少人都在背后耻笑郑衣息是?绿头?乌龟,来郑国公府门前观赏喜事的人也多存了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郑衣息迟迟不?现身,愈发?点燃了围观群众们的八卦之心。

一时便有更多的人议论纷纷道:“说不?准真是?如此,宁远侯府的权势虽大,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捡破鞋穿?”

又等了许久,郑国公府门前仍是?不?见郑衣息的身影,这时来往宾客和围观的百姓们说闲话的身量更大了几分。

这等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很?快便传到了宁远侯府之内。

来街口瞧新郎踪影的小厮们飞快地跑回?了宁远侯府,向世子爷苏琪政禀报了此事。

如今已到了新浪该来宁远侯府娶走新娘的时候了,可却仍是?不?见郑衣息的身影。

苏琪政面色不?好看,有满心满语的愤懑话想出口,可想起自己胞妹在成婚前做的糊涂事儿,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阴沉着脸对那几个?小厮说,“再去等等,郑衣息一定会?来。”

郑国公府与宁远侯府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是?为了士族大计,并不?是?为了儿女情长?。

苏烟柔婚前失贞是?宁远侯府的过错,可宁远侯府也备下了丰厚的嫁妆以此来弥补郑衣息。

他不?该再赌着气下宁远侯府的面子才是?。

郑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只要手?边还有空闲的下人们便开?始在各处搜寻郑衣息的踪影。

连在息竹阁内借酒浇愁的郑衣炳也被挖了起来,因是?郑老太太的吩咐,他也不?敢违背,便当真花了几分心思去寻郑衣息。

最后便在京城西山的一处坟地旁寻到了郑衣息的踪影,那坟地里正安睡着早已死?去的于嬷嬷。

而此刻的郑衣息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满是?血污的对襟长?衫,那长?衫上还绣着墨竹纹样,穿着这样一身对襟长?衫的他正在于嬷嬷的坟前席地而坐。

身旁还摆着好些?酒坛。

郑衣炳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旁,只轻轻说了一句:“哥哥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心这么痛的时候,喝再多酒也醉不?了?”

郑衣息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郑衣炳的说话声,而郑衣炳也撩开?了自己的衣袍,配着郑衣息席地而坐。

“哥哥也知晓我从前是?个?怎么样的糊涂人,可我遇见小雨儿以后,发?现从前遇见的那些?人都不?作?数了。”

郑衣息抬起了头?,望向郑衣炳的目光里有赞同,也有探究。

“小雨儿难产死?后,我觉得天都塌了,如今这副□□虽还安然无恙,可我知道,我这颗心是?空的。”

郑衣炳说着就拿起了地上的酒坛,对着嘴一饮而尽。

一坛、两坛、郑衣息带来的酒几乎都被郑衣炳喝光了,而郑衣息也终于把自己的目光收回?,而是?望向了于嬷嬷的坟墓。

他已陪着于嬷嬷说了许久的话,大约是?在向她忏悔着自己的胆小怯懦,明明已对烟儿情根深种,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以至于亲手?将她送上了死?路。

“哥哥,你悔吗?”喝多了的郑衣炳好似是?终于寻到了能倾吐烦忧的人,便问道。

郑衣息不?答,可打着颤儿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

怎么可能不?悔呢?

他已是?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了,也根本?无法闭眼,一闭眼就是?烟儿的音容笑貌。

丝丝缕缕的就像盈存在空气里一般,他呼气、吸气时占据着他全部的心神,摧着他的神智、磨了他的骨肉。

只有比摧心挠肝更痛的痛感才能麻痹着他的理智,让他得以喘息,不?再像溺死?的鱼儿一般连呼吸都是?个?奢望。

“我不?知道哥哥,可我是?悔了。”郑衣炳敛下落寞的眸子,忽而从腰带里拿出了一条长?命符。

“这是?我给小雨儿求的,愿她下辈子能平安健康,不?再似这一世这般短命。方集大师已为我做了法,来世我还是?能遇见小雨儿。但愿来世我们能做个?平头?百姓,我不?是?国公府的小爷,她也不?是?苦命的花娘。”

话音甫落。

那长?命符却已被郑衣息一把抢过,他终于开?了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这符能求来生。”

平静的话语里漾着再明显不?过的癫狂,郑衣息说出口的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郑衣炳愣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嗯,方集大师说了,来世我必能遇见小雨儿。”

良久,一阵山风刮过,勾出郑衣息几近哽咽的声响。

“我也想和她求一个?来世。”

第二春

一处僻静的溪涧旁, 正有一间临溪而建的屋舍。

屋舍外头堆着?主人方从?山上砍下来的木头,零零落落地堆了?一地,困窘之?中更显露出?几分贫瘠来。

不一时,便有一个身量高挑, 面貌平凡的男子从?屋舍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洗的泛白的粗布衫, 走到鸡舍里将昨日猎到的山鸡拿到了?厨灶间。

说是厨灶间,其实不过是几块木板搭出?来的灶头罢了?,只能烧烧火做做饭。

半个时辰后,那男子便从?厨灶间里捧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走进屋舍后也只敢将那鸡汤搁在桌案之?上,他垂着?头走出?了?屋舍,自始至终都不敢拿正眼去瞧木板床上的“仙女”。

男子就坐在庭院里砍柴,砍柴时还?不忘将声?量放小一些, 只生怕吵嚷到了?里屋里的人。

等他把堆的像个小山似的柴火都砍完了?以后, 圆儿的哥哥圆路才拎着?一包药材来了?屋舍, 他遥遥地瞧见了?正在砍柴的男人后,立时笑着?说:“陆大哥。”

被称为“陆大哥”的男子也扔下了?手里的砍刀,笑着?望向?了?圆路, 只说:“你来了?。”

圆路走路时一瘸一拐,陆植看不过眼去, 便一把搀扶住了?他的手臂, 又拿了?个小凳子让他坐下。

“多谢陆大哥。”圆路坐在了?小凳子上, 谢过了?陆植后便伸长脖子瞧了?眼里屋的烟儿,见她没有半分苏醒过来的迹象, 一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那些高门大户里瞧着?花团锦簇的样子,可里头的日子又岂是那么好过的?”圆路叹道。

陆植却不接他的话, 只拿起那一包药材,脚步飞快地走进厨灶间,替烟儿熬起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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