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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这是韩东塬啊。

没了一条胳膊,入狱十年,跟社会隔断十年,可出狱之后,也没有半点颓丧,不过半年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彼时顾竞文家大业大,做的家居城已经是北城最大的私营家居城。

而韩东塬刚刚起步,顾竞文不择手段的算计打压他,但最后他还是起来了,反手把顾竞文逼得一无所有。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不过,家居城,北城最大的家居城,程柠心头突然突地一下。

顾竞文是从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发家的?他的家居城,货源根据地又是哪里?

难怪当初韩东塬说成立竹木制品厂的时候,她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这会儿终于抓到了那个点。

她问韩东塬:“东塬哥,上次听徐知青说那个顾竞文想要做业务,后面他又找你没,你有什么安排?”

韩东塬看她,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顿了顿,懒洋洋道,“哦,对了,你们是一起下乡插队的,一路上可是过了两天一夜,是不是还有些交情?”

“谁跟那种东西有交情?”

程柠不介意带上前世的恶意,“你忘了上次就因为我没录取赵枝,他就跟赵枝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事了?不止这些呢,那人还自私自利自我得很。”

韩东塬转头看着她,皱了眉,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太了解程柠。

她其实是个心软不记仇的性子,他以前那么对她,她经常气得跳脚,可一转身,看着他的眼神虽然带着防备,却也是软绵绵的。

那顾竞文和赵枝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厌恶他们?

“哼,”

程柠立即告状,道,“那时候我跟他们俩,就是他跟赵枝,他们是情人,我们下了火车一起坐拖拉机,路上风大,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我最早上车,坐在里面,风吹得少点,他就命令我,说他对象赵枝被风刮着冷,让我跟她换位置……这种人看我一个女孩子就想欺负我,为他自己和他对象谋好处,这样的人肯定要防备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韩东塬听到前面面色是越来越阴沉。

可到了最后那一句,神色反而缓了过来。

他又靠回去,道:“半年没见,你倒是长了心眼了。”

他这是什么话?

程柠不理他的阴阳怪气,道:“还有那个赵枝,她明明跟顾竞文是对象关系,还特意跑去宿舍找你,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说不定还觉得你比顾竞文长得好,也比他厉害多了,就想勾搭你,你也不要理她!”

韩东塬:“???”

他目带探究地看她。

程柠却是十分坦然的任由他打量,瞳色黝黑带着漂亮的光泽,目光纯净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韩东塬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自顾睡觉,不再搭理她。

程柠看到韩东塬竟然闭上了眼睛不理她,有点抓心挠肺的。

这跟别人不一样。

她前世死了几十年都没跟人说过话,大概是闷坏了,有时候的确是有点小话痨。

就是没事不多话,是她本来的性格。

但有时候一蹦出来就会说一串,这大概是长久给憋的。

但她跟别人说话,其实别人给不给反馈她都没所谓。

例如她跟舍友们说心灵鸡汤,那纯粹就是过一下口瘾,说完就算。

但韩东塬不一样,她希望他能听她说话。

不是听了就冷着脸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喂。”

她伸手扯了扯他。

韩东塬吓一跳,睁开眼睛垂眸看了一眼扯着他衣服的小手,再抬眼皱了眉看她。

胆子真肥了,竟敢扯他。

“我跟你说话呢。”

程柠可不怕他。

韩东塬:“……所以?”

“你不要搭理赵枝。”

“还有顾竞文,那人阴险得很,谁知道背后会做什么。”

韩东塬:“……成。”

他忍耐的闭眼。

“喂。”

可是程柠没放开拽着他衣服袖子的手,继续扯了扯。

韩东塬:“……还有什么?”

程柠给他递了个军绿色水壶,一副得到满足,笑眯眯,眼睛亮晶晶的看他:“喝水吗?”

就快忍不下去的韩东塬:“……”

拿过水壶狠狠灌了一口,差点呛着。

他觉得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都快爬到他头上来了。

师傅来了

韩东塬恶狠狠地喝着水。

可是程柠半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

只要他听进去了,她可不管他面色有多黑。

后面一路韩东塬睡觉,她也不再理他,还美滋滋的哼起了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程知青,你这歌唱得真好听,”

前面的二庆伯原先赶着牛车,听着程柠哼了一会儿歌,突然开口道。

程柠吓了一跳。

二庆伯沉默寡言,在前面赶牛车时很少跟他们搭话,刚刚她躺着没事做,清晨带着微甜香味的清风吹着,太过放松,就忍不住哼唱了起来。

这可不是这会儿的歌呢。

这歌得等改革开放才能传过来吧。

她先偷偷看了一眼韩东塬。

看到他还闭着眼应该还是在睡着,刚刚她哼得小声,他应该也没听到什么。

就是个调子,过上几年肯定早忘了。

她松了口气,冲二庆伯笑了一下,道:“嗯,就是胡乱哼得,心情好,就忍不住哼一哼歌。”

能活着,一早上悠闲地坐在牛车里看大山的风景,还有饼子吃,还有水喝,旁边还有年轻的韩东塬,真的是太美好了啊。

二庆伯乐呵呵,道:“程知青你可真是个好娃子,这些年来过这么多知青,真正喜欢这里的,也就你一个了。”

是不是真心喜欢,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他这个常年在大山里来来去去的老头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又道,“就你身边那个,以前也燥着呢,不过我看啊,自从你过来之后,他倒是好多了。”

程柠听他说韩东塬,转头就去看他。

韩东塬睡不下去了。

他坐直了身体,道:“二庆伯你这牛车倒是赶得稳。”

二庆伯笑,给前面的牛甩了一鞭子,不重,倒像是轻拍了一下牛跟伙计打招呼似的,笑道:“养了几十年的牛咧,能不稳?”

队里的牛都是他养的,需要赶牛车的时候就帮忙赶牛车,这些牛都最听他的话,别的人谁赶都不如他。

二庆伯说着话大约是高兴了,竟然还吆喝了两句山歌,然后不一会儿又听到前面也传来一阵吆喝声,是牛车路过其他村庄的地盘,有几个不认识的村民在用木头打桩,应和着唱着号子歌。

程柠看得津津有味。

韩东塬看她,这会儿已经有些微的晨光出来,洒在她净白鲜嫩的面庞上,美好得不真实。

那一句句歌词,程柠不知道,其实每一句都听到了他的耳中。

又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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