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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今天的拍摄还算顺利。

姜迎灯一直没用那瓶风油精,周暮辞给她的水也没喝上。毒太阳照得人昏昏,还好大部分时间在室内拍摄,收摊时,姜迎灯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包。

忽而听见外面时以宁喊了声:“完了,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紧?!”

姜迎灯心一紧,问怎么了。

旁人急急地过来说:“梁家那老爷子摔了一跤,就在上山的楼梯上。”

她忙问:“摔哪儿了?”

“好像是摔手了,腿没事,还能站起来,手往地上一撑,起来就动不了了!”

姜迎灯推开人群,跑过去,就听见梁远儒在那嗷嗷叫唤:“我的拐,我的拐!”

眼见他被摔到一旁的贵重的拐,她忙执起。

问:“120打了吗?”

“快到了快到了。”

-

梁远儒做完检查,报告出来得很快。

软组织挫伤,有积水。用固定器绑几天,问题不是很严重。没伤到骨头,众人虚惊一场。

下了班,该休息的都回去休息jsg,陪诊的只有姜迎灯和时以宁。

见他有亲信在,姜迎灯就没进去,她一直坐在医院长廊,胃里胀胀的不舒服,东西也吃不进,想去买两颗糖缓缓,但又不知道附近哪儿有便利店。

“你好点没啊?怎么脸色还这么不好?”时以宁过来问。

姜迎灯说:“不知道,可能有点中暑——老爷子怎么样?”

“没太大问题,打电话叫他孙子过来了。”

闻言,姜迎灯一愣,半天才迟缓地“嗯”了一声。

时以宁又问她:“你那个风油精涂了没啊?”

她摇头:“没用。”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姜迎灯仍然摇头。

“挂个号?看看能不能挂个水。”

她说:“算了,不想异地看病,我歇会儿吧。”

既然这么说,时以宁也没再强求。

姜迎灯看着她坐一旁玩起手机的闲适身影,小声地问一句:“他孙子——”

话音未落,楼梯转角有高大的男人行色匆匆过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手里握着电话,在急匆匆讲着,“我到诊室了,爷爷在哪儿呢?——哦看到了看到了!我来了。”

姜迎灯正要起身迎一下,然而男人走得太急切,掀帘子就进了诊室,没分给她半点眼神。

老爷子还在里面包扎,很快,热情的招呼声在医院里里外外地渗透。

隔着一堵墙,传到姜迎灯耳朵里:

“爷爷您没事儿吧?!”

“哎哟吓死我了,还好没伤着骨头。”

“我正好在申城出差么,哥哥没来?”

……

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来,姜迎灯静坐回去。

想着又是一张生面孔,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像庄婷,也像梁守行。

什么来历,都写在五官里了。

时以宁还仰头看着诊室,小心问迎灯:“刚这也是他孙子?”

她摇着头,不多说。

耳边换成老人家的声音,在喊他小河。

梁净词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儿打了会儿盹。

一阵穿堂而过的微风袭来,卷起发梢,落在颊面,带来轻微痒意,伴随着男人沉沉闷闷的脚步声,她浑浊的意识略显清醒。

是听见那句淡淡凉凉的“哪间诊室?”时,姜迎灯彻底醒了过来。

时以宁已经不在旁边坐着,晚上的医院人流稀少,整个长廊,空旷得只有三个人。

她、他,还有一名被抓住问路的医生。

梁净词穿件很素的白衫,连个图案都没有,身形修长,高大清瘦,头发削短了一些,更显精干利落,微微偏头在找诊室,却看进她的眼。逆着光这一身白,与窗口摇动的樟树影构成浑然天成的精美画作。她几乎没见过他穿过其他的颜色,黑白灰,最衬他的贵气。

对视了两三秒,姜迎灯将眼挪开。

梁净词走到诊室门口,将要进去,抬手推门时,却听见梁京河的声音。

他及时止了步。

梁净词没再往里走,站走廊,问正出门的医生,老人家出什么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几乎是医生在说,梁净词没怎么吭声,只浅浅地应。

姜迎灯没抬头看他,但余光能看见梁净词手是插在兜里的。

与他的弟弟不同,他空手来,什么都没带,不难看出赶路的风尘仆仆,但也难掩淡然与闲适的姿态。

“爷爷,哥哥好像来了。”里面人通报了一声。

紧接着,梁远儒从门缝往外看:“哎哟,终于来了!”

梁净词这才往里面走,颔首、淡淡应一声:“您没事儿吧?”

梁远儒这声惊喜的唤却是最让旁人尴尬的。

太微妙了,这样的家庭关系。

姜迎灯光是听着都不免咂舌,侧眸看一眼已经空空的廊。

空手且迟到的梁净词,让受了伤的梁远儒尽显欢心,左右逢迎也不讨好的弟弟,输给爷爷那一瞬间聚光的迫切眼神。

梁京河的声音陡然就黯然了下去。

尽管面子都做得足,说是一点也不区别对待,绝无可能。

梁净词声线沉,没他弟弟那么咋呼,在里面说了什么,隔一扇门,姜迎灯就听不清了。

她踌躇着要不要跟他们说自己先走一步。但梁远儒没开这个口,姜迎灯主动提也难堪,于是就在那儿又等了会儿。

人家是为自己的节目受伤,她可能负不起这个责,但诚心需要表示。

不知过了多久,梁净词出去一趟,几分钟后又折回。

彼时,她犯困严重。

没注意到行至跟前的颀长人影。

姜迎灯昏沉欲睡的脑袋往下一点,下颌撞到一只微凉的骨节。

她一惊,睁眼看到被送到口边的一颗陈皮糖。

糖纸被撕了个口,糖被挤出一些,落在她唇角。

“张嘴。”他说。

她微微启唇,糖被塞进口中。

姜迎灯抬头看梁净词,天花板的光让他的表情显得模糊。像在梦里,但他沉稳矜贵的声音又那么真实。平静自矜的注视,像是在打量她的面色。

不远万里托人买来的矿泉水,热情备至的风油精,加起来的关怀,都敌不过他手里一颗救急的糖。

梁净词把糖纸捏在指尖,又问:“一会儿怎么回?”

她说:“我们有司机。”

“能换就换辆车,晕车是车技问题。”

姜迎灯沉默了很久,不见他挪开,才温吞又泄气说一声,“也没别的车了。”

梁净词说:“我给你们当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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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如今头发已经很长很浓密, 于是一低头就能把表情遮了个严实。他站在她的身前,窄廊另一侧是一张方桌,梁净词就松弛地倚在那桌沿。

姜迎灯坐着, 这样的对立姿态对她有利,头发替她保留了躲闪的空间。

她垂着眸, 轻答道:“你爷爷还病着呢, 你就要给人家当司机,是不是不合适?”

梁净词歪着脑袋, 看她发梢里流出的微弱神色, 却道:“如果我说,是爷爷下的令呢?”

她眼色狐疑,稍稍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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