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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好啊。”

金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响,在帐中回荡。

呼延海逻又想起司露不见了的事情,问呼延海莫的意思。

“昨夜,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难不成她真是神女下凡,会飞遁之术不成?”

“就当她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吧。”呼延海莫嗤然冷笑,又不忘警告他:“二哥这几日,可千万别再因此生出事来了。”

“至于父汗回来那时,她自己回来了当然最好,如果没有,就直接说神女消失了,推的一干二净就是了。”

呼延海逻听得头头是道,不住点头。

临别时,呼延海莫不忘又叮嘱了他一遍,“这两日,绝不可再轻举妄动。”

呼延海逻应承下来,将呼延海莫送出毡帐,又目送着他离开。

待呼延海莫的身影走远。

他眼中,漫上不屑和鄙夷。

“不过是个杂种,也敢在本王子面前装横,还真以为将来能让你当国师?”

“杂种也配?”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发泄这两日被呼延海莫教训的不满。

呼延海莫是个杂种。

这是从前王宫里盛传的谣言,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天生异瞳,便要被人认定是血脉不纯的杂种。

接受各种谩骂、侮辱不说。

甚至要被被亲生父亲遗弃、抛下山崖,接受横尸荒野的命运。

可偏偏他命硬。

活了下来。

草原上,人人都以为是狼群养大了他,他该感激狼族。

却无人知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差点被狼群围攻、咬死、啃食。

是他反杀了狼王,才侥幸活了下来。

当他咬断白眼狼王喉颈的那刻,喷涌的鲜血灌进他的口鼻,虽然呛得声嘶力竭。

却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嗜血的味道。

自那日后他明白了。

若是不想被人杀死,就要变得比敌人更强大、更残忍。

当上狼群的王,还远远不够。

他要做草原的霸主。

天下的霸主。

他要将那些蔑视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他要让他们匍匐在他脚下,永远的俯首称臣。

回到营帐中,已是正午。

丝丝缕缕的阳光照进帐中,落下斑驳的日影。

黑漆阔木桌之上,显眼地摆着几册中原书籍。

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走近,将那书本堆叠在一起的书册摊开。

《诗咏》、《汉赋》、《曲词》……

竟全是传播中原文化的。

呼延海莫望向那道里帐的门帘,猜出了原委。

嗤然一笑,她倒是会投其所好。

却不知他对这些中原诗书,不感半点兴趣。

呼延海逻落座,从屉中抽出一本《三十六计》,覆在那些书上,静静看起来。

帐内无声,若有若无的芳香却无端涌入鼻尖。

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眼前蓦地浮现少女明眸灿灿,长睫扑朔的模样。

呼延海莫眉梢轻挑,将手中兵书放下,重新拿起那些诗书随意地翻看,感受那纸页间残留的芳香。

清淡甘甜似牛乳,很是好闻。

这种心安的感觉让他不由支颐阖眸,细细品味。

正是午后,清风漫漫,困意顿生。

眼前是一片耀目的浮光。

风拂床幔、纱影漫天。

乌黑的发,水雾的眸,雪白的肤,旖旎的唇,若隐若现的峰峦——

巨大的动静声中。

晶莹的泪自少女的眼角垂出,还未落下,就被他俯首舔去。

咸咸的,涩涩的,让人整颗心化了开来。

细密的汗水汇聚成珠,缓缓滚落,滴答、滴答……

司露百无聊赖地躺在里帐中,感受着洒落帐中的淡淡日色,慵懒地翻了个身。

偷得浮生半日闲。

难得的松快、安心。

手中的话本翻过一页,困意袭来,她耷拉下眼皮,手中的话本无声砸在锦被里。

黑暗降临,她沉沉坠入梦里。

侯府院墙上,黑发锦袍的少年一跃而下,立在金橙日光下,眉眼似水,身姿如松,含笑看着她。

“子瑞哥哥。”

锦绣花丛中,少女穿着烟罗裙,仙姿渺渺,明眸皓齿,回眸一笑,百花失色。

她提裙朝少年跑去,仰头笑盈盈与他说话:“你怎得又翻墙来寻我了?上回爹爹把你认作贼人,那顿棍棒还没吃够?”

锦袍少年苦苦一笑,“没法子,我虽贵为东宫太子,但你父兄既不欢迎我,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少女背过身去,状若赌气。

“那你索性不要来寻我就是了,反正长安城里那些王姑娘、李小姐,个个都眼巴巴地嫁给你。”

少年一慌,赶紧来执她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道:“司露妹妹,管他弱水三千,孤只取一瓢饮,我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有旁人。”

少女这才转过身,只是垂着首不看他,含羞带怯,低低道:“我如何信你?”

俊美少年从身上解下玉佩,折下半枚,塞入她手中,眼神深情且郑重,承诺道:

“这个你且收好了。”

少女将那半枚玉佩攥入帐中,暖玉质地醇厚,触手润滑,状似龙形,栩栩如生。

那是未来天子的象征。

司露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我如何好收?”

少年伸手将她的五指裹住,信誓旦旦道:“你如何不能收?往后我若登基,这天下,你一半,我一半,你我携手,白首到老。”

他将她拥入怀中,“如今这玉佩,便是信物,便是我对你的承诺。”

天边流云舒卷,额前有花叶轻轻飘落。

少女的心怦怦乱跳,她紧握住手中的半枚玉佩,倚靠进少年怀中,嘴角甜甜翘起。

生变

司露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睁开眼帘的时候,发现天色已深,已然入夜了。

帐内点了烛灯,烛火葳蕤闪烁,明晃晃的光影将四周照亮。

屋内的黑漆木桌之上,不知何时摆放了膳食和点心。

应当是她睡着时,呼延海莫派人送进来的。

呼延海莫倒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看来那几本中原诗书,没有白白浪费。

司露兀自想着,只觉饥肠辘辘,翻身下床、趿鞋,去桌前用膳。

饭菜尤有余温,看来放置的工夫不久,乳白的酥油茶还是热腾腾的,带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司露抿了一口。

奶香四溢,感受着唇齿间的沁芳,只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虽说只是秋日,但草原昼夜温差大,一入夜,凉意阵阵,朔风刺骨。

胡人的餐饮较之中原,少了些精心别致,更多的是粗工简制,亦不会讲究色香味,主打填饱肚子即可。

只有那胡饼口味还算上佳,香脆酥软,入口即化,又或是从前在长安,她在胡人酒肆排队买过,有种莫名的熟悉。

又胡乱地啃食了几口的胡饼后,司露坐回灯下,从怀中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牛皮册,翻看这一路勾勒、绘制的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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