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亦。”苏媛开口，喊她的名字，却没有接上下半句，直到对方偏头，她才说：“你在家，是不是从来都不做饭的？”时亦收回视线，拿起吹风机重新吹头发。和着呼呼的风，苏媛笑了一下，用很轻很轻地语气说：“你太懒了，时亦！”头发已经吹干了，手中的吹风机却没有停下来，在医院一个月，什么窘迫的事情没经历过，突然之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外卖到了，苏媛签收之后将外卖放到茶几上，跑过去催促：“时亦，你好了没，外卖到了。”她点的是一份南瓜粥，时亦没什么胃口，舀了几口就放下勺子，自己主动收拾。苏媛接过她手中的外卖盒：“我来收拾，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订了很多食材，晚上给你做点好的。”时亦没再坚持，摇着轮椅进了房间。苏媛在客厅收拾，没一会儿，卧室门从里面缓缓拉开一条缝，轮椅上的人抱着枕头、薄被、还有一套全新的居家服。很明显，是给她准备的。苏媛愣了下，笑着问：“给我的吗？”时亦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衣物递了过去。她接过衣物，说了声“谢谢”，不自觉触发情绪机制，唇角向上扬了一下。里面的人调转轮椅，卧室门随即合上，苏媛看着手上的衣服跟被子，有些恍惚。机器人不需要这些，时亦应该知道的，但是她还是送了出来，或许，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将她当机器看过吧……这样想着，苏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跳动，但她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家里的床很大，也软，躺下来比医院干巴巴的病床舒服些，时亦躺在最边上，浑身上下尽是疲惫，除了那两条腿没有任何知觉。她卷了些被子给自己，上面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困意逐渐涌了上来，这一觉，她睡的很沉，迷迷糊糊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时亦，醒了吗？起来吃饭了，给你炖了排骨藕汤。”她不赖床的，可是身上太累了，实在不想起来，那人还在喊：“时亦，都睡了一下午了，起来活动下，吃点东西，你中午都没怎么吃。”怕她担心，时亦缓了会，从床上爬起来，一寸一寸挪到轮椅上。苏媛等不到里面的回应，附身去门缝里扫，可惜密闭性太强，她的芯机瞳撞上的是一片黑暗，这时，门从里面打开，她还维持着偷窥的姿势。微长的居家裤一边卷着边，一边扫在地上，上衣也松松垮垮的，香肩外露，锁骨处被几根乱糟糟的碎发挡着。
时亦滚着轮椅往后退了一步。苏媛迅速站直身子，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时亦，就……你半天不出来，我怕……唉……算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便直接侧过身，指了指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藕汤：“那个……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出来吃吧！”时亦看了一眼她用电子笔别起来的丸子头，没什么表情地驱动轮椅，从她身侧碾了过去，往那碗热汤方向去了。粉色脱骨的排骨藕汤看着很有食欲，时亦舀一勺滑进嘴里，清淡可口，过喉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连上第二口、第三口……“时亦，是不是很好喝？”苏媛走到对面，凝视她喝汤的样子，颇为自豪地问。时亦手中的勺子顿了下。苏媛见她不回答，又王婆卖瓜式地夸了起来：“排骨汤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要上色又入味，可没那么容易，我是过了三遍水，慢火炖了一下午，才熬出来这个粉色，外卖买不到的我跟你说。”对方还是没说话，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那碗汤的成色上。“你要多喝一点，排骨也要吃一点，这样身体才能好的快，知道吗？”所有的美味抵不过这一句总结，时亦放下勺子，慢慢地将碗端了起来。汤汁的汽水洒在脸上，让那双本来没什么温度的眸子带上了热量，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吞咽，很快，那碗汤便下去大半。苏媛满意地递上纸巾：“感谢时总赏脸！”她行礼的动作有些夸张，卷到一半的袖子滑了下来，宽大的领子也垂到一侧，晃出标致的人造肌肤。时亦目光停滞了一瞬，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巾，自己从旁边抽了两张。苏媛不甚在意地扯了扯领口，起身时直接将袖子推到肩膀之上，露出纤细雪白的机械臂。她说：“我还有很多技能，以后每天给你换着做，不出一个月，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时亦不想理她，自顾自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对方很自觉地帮忙擦桌子，她拿着碗筷往厨房走，经过卫生间时，发现错层的台阶被人用斜坡橡胶板填平。轮椅继续向前，所经之处所有棱角贴满了防撞贴，细致平整，与房间格调相近，没有丝毫违和感。不常去的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洗碗池偏高一些，时亦坐着轮椅勉强够得着，拧开水龙头，细小的水流涌了出来。她伸出长臂，冲刷着碗中的污渍，到第三遍的时候，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水就那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与溅出来的水花，一起打在胸前的衣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