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但一进公司我就醒了,老牛穿了一身红,戴满金饰,泰国佛像似的,十分凄厉。
我打趣道:“今儿走的是辟邪的路线吗?”
老牛怀着双臂,目光忧愁地看着窗外,答非所问,“今天,是他的婚礼。”
我突然背不驼了,腰不弯了,浑身都有了劲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司的小孩们过去砸场子!”
老牛对我的忠肝义胆无动于衷(我也是跟他客气而已),他对窗理云妆,略微红楼腔,“可惜了这身好衣服……”
我皱眉头,失了恋的老牛,品位可真不怎样。
他继续惆怅,“本来,我要穿着这身,美美地参加他的婚礼,包个特大的红包,然后在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哭泣离去,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后来想想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老牛忽然变了腔调,做作一扫而光,“我去!还真下雨了!老天爷还真祝福他!”他大骂起来,“怎么不下刀子呢!”
一王熙凤似的声音传进来,“哎哟,姑姑你心够狠的,下刀子我可就躺半道上啦。”rose姐一个人,穿得特简单,单枪匹马地来了,更显得老牛用力过猛。
老牛还要扯东扯西地聊八卦,rose姐倒是自己把话题扯到了郝泽宇身上。
rose姐说,电影快要拍了,郝泽宇跟她旗下一姐的cp,现在就该热身了,她都打点好了,宣传方案也做出来了,她问老牛意见。
老牛笑说那可轮不到他发表意见,他笑吟吟地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呢,rose姐就先替我回答了,“生意归生意,福子肯定懂这点。”
懂?我可不懂!本来这话没什么,但我是真烦她这稳操胜券的样子。
她亲切地看着我,“是吧,福子?”
我突然怒了:“我不同意!”
rose姐没反应过来,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还僵着。
我看着她:“我都说不同意了,那cp是不是就不用炒了?”
rose姐被我吓到了。
我学着rose姐一贯的那种笑,“不能吧?那还问我们什么意见呢?您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过来顺嘴说一声,这不是商量,这是告知。现在我们除了说同意,还能说什么?”
rose姐沉下脸来,“那福子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是提醒您一下,郝泽宇还没到您旗下呢,您就万事做主了。要是我们真过去了,以后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没有!”
这些话,如果说出来了,该多爽呀。
可惜话到了嘴边,我的回答是:“对的。”更丢人的是,我还顺手拿过rose姐的杯子,“咖啡凉了,我给您换杯热的……”
老牛瞪我。
在茶水间我才反应过来,老牛往这杯咖啡里吐了好几口吐沫呢。哎,我又坏事了。冲了杯热的,递给rose姐,看到她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我面露微笑。
老牛觉得我很奴才,他忍不住说:“你干脆去rose那儿上班算了。”
真是不知我心,我刚才撒了不少烟灰进咖啡里呢,搅拌了好半天才看不出来!
哪想着rose姐放下咖啡接过了这话,“哟,姑姑,咱俩想一起去了,不过光福子过去也不行啊,您也得过去啊。”
老牛冷哼一声,“什么意思,要收购我们呐?我们牛美丽估值四个亿呢,您出得起嘛?”
rose姐皱眉头,“姑姑咱们这又不是玩大富翁,我公司还没到四个亿呢,您就先四个亿了?四亿什么呀?”
老牛摇头晃脑,“四亿精子啊,前天我体检,人家说我精子可活跃了呢。”
rose姐的脸上浮上轻蔑的笑,“牛老师,我今儿这么早来,不是给你面子,是给艺人面子。咱俩都是经纪人,今儿见这一面,都是为了艺人好。经纪人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也别干了。我觉得我这方面做得还行,你也得像点样子吧?”
“哟,拐着弯说我做得不好是吧?做得不好别来找我呀,您多牛哇?”
“我是挺牛的,可我再牛,都得是艺人为重。别人觉得经纪人和艺人像是谈恋爱,我不觉得,这是养孩子,青春期的孩子,我指着他们给我防老呢——话说多了,我犯不着教姑姑你,你太懂了。”
老牛刚要撒泼。
rose姐的脸冷下来,“你别跟我横,东北老娘们那套我还真不吃,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咱俩都自重。”
老牛一下子都不知道说啥了,我膝盖习惯性一弯,差点跪下。
老牛比我镇定,他回过神,说:“那您想怎么着?”嗨,这句话好弱啊,还不如不说呢,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姑姑你想怎么样。”
老牛决定在姿态上蔑视她,竟然开始剪指甲,不理她。
rose姐一脸的稳操胜券,“不然我先说个路子,你看行不行?”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我的路子,我能给多少?我们这小庙也装不下您这大佛。但郝泽宇为了让您过去,给我让了百分之五的分成。这样吧,你名义上算我公司的人,也不用干什么事儿,但他让出的百分之五,你拿着?”
老牛愣了一下,继续剪指甲。
rose姐饶有兴趣地看着老牛,嘴里却念叨着,“这样的艺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小宇是个重情义的人。物以类聚,我就喜欢重情义的人,像是你呀,像是福子。”
她笑眼看我。
我突然问:“rose姐,您用什么眼霜呢?”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在这个严肃的时刻,问这么不严肃的问题。她说了个牌子,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您换一个吧,您这一笑,眼角皱纹特多。我拿出手机要给她分享好用的眼霜。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看老牛,“姑姑你要是觉得少,没事,你说要多少,回头我跟郝泽宇要。我先走了,还得跟我家一姐聊呢,回见。”
我坐着翻手机,头也不抬,“那不送您了,眼霜我看是解决不了您这眼角纹了,您这相由心生的一脸毛病,得看心理医生。”
“行啊,约着一起看呗,这世道,谁比谁健康多少?”
〔七〕
“后来呢?”倒计时第八十三天,郝泽宇边切菜,边问我。
我继续往后讲那天嘚瑟的事儿。
“不是这个,我问老牛跟rose姐的事儿。”
我努力思索一下,“后来我俩去喝酒,好像我们散的时候,老牛醉醺醺地跟我说,万事以你为重,他没事。”
他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做菜,但他的背影看起来,藏了很多情绪。大概他的抑郁症真好了吧,我忽然有点怀念那个会跟我吐露心事的小丧精,抱着椅子发疯却时常莞尔一笑的美少年。他现在也笑,一直挂在脸上淡淡的笑,像是人生的小配件。
我撑着头对着他背影发了半天呆,沉浸在电影《九十天后说分手》的悲哀气氛中。啊,让我抒个过时的情!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知道我爱你,但九十天之后我们说分手……不对,已经不到九十天了……
他意识到我痴呆的眼神,“饿了?”看吧,果然不一样了,以前他可是会说:“是不是又被我的背影迷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老牛,不跟你一起过去,你还是会去rose姐那儿吧?”
“老牛让你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