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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你以为的偶遇其实是刻意为之

松阳客栈,大堂一角。

程灵听到有人说话,便侧头看过去。

原来这突然出声的是隔壁桌一名男子,此人看起来三十许模样,生着一张国字脸,气质英武,甚至有些粗犷。

与他同桌的还有两人。

这两人年纪略大些,一个白面无须,眼角堆着皱纹,看起来圆圆润润的,一副和气又慈祥的模样。

另一位老人却是个魁梧身形,他坐的位置正好与程灵正面对着,程灵的视线才刚一落到他身上,就见他忽然抬眉,一双眼睛似虎目微睁,卓然而有不怒自威之势。

程灵顿时心头微动,若是常人被这样看上一眼,只怕当时就要胆颤心怯了。

此人若不是顶尖高手,就必定是身份非凡,又或许是二者皆有。

魏国京师,果然卧虎藏龙,随便找个地方一坐,隔壁桌都有可能是有高人出没。

程灵便拱手向隔壁桌的三位致意,而后微微一笑,回答方才英武男子的质疑。

她道:“在下不过是乡野一闲人,既非朝堂公卿,也非军中将士,怯战二字,实在不敢当。”

也就是说,我这没身份没立场的,普普通通一小民,“怯战”这种说法,凭什么就给扣到我头上了呢?

程灵虽然有风度,即便被人嘲讽了也不表露出愤怒失态的模样,但她的嘴上却也是寸土不让。

又说:“小民浅见,闲说几句罢了。这战争之事,首重后勤,原是稳妥之法。怎么,难道在阁下看来,前线将士打仗,竟是只管打就是,不用带粮吃饭的么?”

英武男子顿时被噎到,一时答不出话来。

“战争之事,首重后勤?”魁梧的老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有咀嚼之意。

“你这后生说话倒也有意思,然而如今齐国战乱,正是其国力虚弱之时,万一错过此等良机,等到齐国全面安定,我国再来出兵,战争难度却是不知要再上升多少倍。”

老者一叹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这个老人,其实正是微服出行的魏皇!

他身边的白面老者是内侍常虹,英武男子是散骑常侍王文。

魏皇出行与程灵相遇,也并非偶遇。

实在是近日来朝堂上又重新提起了南征之事,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主战派和反战派各有理由,一天能在朝堂上对轰八百遍。

魏皇不做决议,不表态度,只是冷眼旁观众人争吵,偶尔拱拱火,偶尔又压一压,打压了左边又平衡了右边,帝王心术玩得贼溜。

然而眼看一切尽在掌控中,魏皇的心情却并不好。

南征,不仅是百官在为其争吵,魏皇自己内心其实也在为此煎熬。

主战派和反战派两边没有谁能说服对方,同样,这两派也没有谁能说服魏皇。

这个决定太难下了,思及为难处,魏皇拿着那本《农桑实纪》,对常虹感慨道:“著此农书之人,虽有超卓才华,可惜,棉花终究不是粮食!”

北边天冷,棉花的存在对于镇守胡汉边关的将士来说,是个好东西,可对于南征,却并无明显助益。

棉花终究填不了大魏的粮仓,不能推动南征。

魏皇向常虹做此感慨,常虹便道:“陛下,写《农桑实纪》的程先生已经入京,今日收到了内侍司递上来的请见文书,您看,哪一日宣他?”

哪一日宣程灵入宫觐见?

常虹这一问,却使得魏皇忽然静极思动。

“程愚之入京了?如今在何处?”

对于魏皇宣召入京之人,常虹是时刻关注的。他立刻道:“回陛下,程先生如今正在城东松阳客栈暂住。”

就在松阳客栈?那好得很!

魏皇哈哈一笑,当即站起身。也不叫人到御花园来钓鱼了,更不待宫里了,索性就带上常虹,又带上王文,衣裳一换,这就微服出了宫。

见不见程愚之,那是次要。重点是,有仗打不得,烦死了,不如出宫散心,去去闷气!

程灵不知道眼前与自己对话的老者居然就是魏皇,只做平常道:“老先生说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因此,若要既稳妥,又抓住时机,那就只有……”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

嘿,好小子,倒卖上了关子!

魏皇顿时不悦道:“怎么?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主意,竟是说不得?”

程灵的眼睛微微转动,在旁边常虹的喉结处一划而过。她垂目,却是忽然一手撑到桌上,微微向前倾身说:“也不是说不得,只是需得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主意有些损,不好叫旁人听见。”

一个损主意?

魏皇顿时来了兴趣,他也向前倾身,并压低了声音道:“行,那你就小声点,说来听听。”

王文皱眉,常虹竖起耳朵,吴耘杨林和许义都连忙挪动身形,坐得又离程灵近了些。

程灵压低声音道:“咱们自己的粮食不够,短时间内要想既维持国内安定,又能获得足够军粮,便有两策。一策对内,轻徭薄赋,以安民心……”

轻徭薄赋?

要不是魏皇就在旁边,王文险些都要怒骂出来。

好家伙,打仗就得征粮,你小子还想轻徭薄赋?

却听程灵紧接着又道:“一策却是对外,尤其是对陈国和蜀国,可以从这两国购入粮食。”

什么?

魏皇微微拧眉,道:“陈国和蜀国明知我大魏国力强盛,又岂会卖出粮食给我国?”

程灵轻笑道:“自然不是直接寻那两国国主买粮,但若有那脾气怂的,喜欢骑墙的,贪财的,或是好色的……总之是有种种弱点的士大夫,寻他们买粮,老先生思量思量,他们会不卖么?”

要不怎么说这主意损呢?

魏皇沉默须臾,片刻后哈哈笑出了声。

笑声甚至惊扰了旁边还在高谈阔论的学子们,一下子这个角落就引来了不少目光注视。

魏皇左右扫视一眼,渐渐收住了笑,但旁人的目光显然并不能真正影响到他。他炯炯的目光落在程灵身上,笑起来说:“你这后生,瞧着老实单纯,原来并不是啊。”

程灵眨眨眼,却是无辜道:“老先生,晚辈不实诚么?”

魏皇:……

天下为局,诸侯为棋

实诚的程灵与魏皇在松阳客栈的大堂里相谈甚欢。

魏皇索性与王文交换了座位,如此一来,他离程灵就近了。

两个人虽然是各坐在一张桌子边,但坐凳却是相靠着的,正好说“悄悄话”。

除了向陈国和蜀国的士大夫买粮,程灵还有许多的损主意。

比如说在对待北疆五胡的问题上——

这是个大问题,魏皇虽说是将五胡诸族赶出了中原境内,使其退守到关外的草原深处,并在名义上对大魏称臣,但谁都知道,这种臣服不可能是长久的。

你看他今日俯首帖耳,有朝一日,一旦魏国露出些许破绽,习惯了劫掠中原的五胡诸族立刻便又会露出獠牙,再起兵戈。

即便是魏国强盛,暂时没有破绽的如今,从西北到正北,再到东北,那长长的边境线上,不也照样时常发生各种小规模战争?

哦,或者那不能说战争,只能说是各种试探性的、不经意的摩擦。

程灵的损主意颇有釜底抽薪之意。

她道:“咱们要弄明白一点,五胡诸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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