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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如果单救二哥哥这件事,或许还能有回转的余地。”徐春君把每种可能都仔细想了,“可侯爷夫人后来又加了一个条件。”

“是什么?”程妈妈问,她奇怪是什么让徐春君更加难以拒绝。

“她说如果我答应嫁给郑无疾,她就能让我大伯他们结束流放,回到京城。”徐春君无法枉顾父辈的安危。

“这……”程妈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侯爷夫人提的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对徐家至关重要。

越是如此,徐春君就越没有拒绝的可能。

她把一切都明明白白摊开来,让徐春君自己做决定,可事实上她把所有事都算计清楚了。

“姑娘,我想起来了,咱们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求。”程妈妈的老眼里忽然又焕发出光来。

“我知道您说的是谁,”徐春君笑了笑,“只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去找他。”

“这又是为什么?”程妈妈不解。

“这么多年,三姑姑都没有求过他,是她不想也不愿。”徐春君望了望窗外,天色更暗了,学飞的鸟儿已经归巢,“三姑姑在意的事情不多,想要维护的东西也很少。我不愿让她破例,作为小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徐春君可以放下脸面去求人,可她不愿意牺牲三姑姑的尊严。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尊严这东西不值一提。可徐春君知道,徐琅把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听她如此说,程妈妈再也忍不住了,掩面痛哭起来。

“好姑娘!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只有你真心实意替我们三姑娘着想,只有你真心疼她。其余的人恨不得扒她的皮,喝了她的血,尚且还嫌她的血不够多。”徐琅作为当家人,被误解被指责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缺吃少穿找她、生病没钱找她,甚至于婚丧嫁娶、人情来往,没有哪件事不依赖着她。

可一旦家里有了事,又全都指望她出头拿主意,一旦事情没办好,所有的责任又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当家人恶水缸”这句话在徐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程妈妈常年跟在徐琅身边,最知道她的辛苦委屈。

“我自幼没了生母,最佩服的就是三姑姑。以她的才貌,就算是咱们家败落了,也可以嫁入中等门户滋润过活。可她不愿让徐家就此散了倒了,想尽一切办法重振家业。在咱们家最难的时候,三姑姑进了一次赌坊,赢了三百两银子回来,这才使得全家渡过难关。如今我也被推到了赌桌上,赌注是我自己。”徐春君把自己的手帕递给程妈妈,语气里没有自伤自怜,“若我输了,也不过是毁了自己的一生。如果我赢了,便可以振兴徐郑两家,也不亏了。”

五月里,街上卖鱼的最多。

京城里的习俗五月里家家都吃鱼,据说是因为屈子。

这卖鱼的也有讲究,分车鱼和桶鱼。

车鱼就是推车卖的,鱼都在平板车上拉着,一般都不是活鱼且大小不一,因此价钱也便宜。

桶鱼则多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抱了浅抱桶,用清水养着数尾鲜活鲤鱼。每条鱼都得一尺往上,金鳞红尾,跟年画上画的一般。

这么一条鱼可不便宜,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的。

因此每日里只需卖这几条,也够一家子的用度了。

京城是举国最繁华富庶的所在,风物习俗自是不同。别的不提,单就京城里卖鲜货的,就比别的地方多好几倍。

京城里有不少人挎了筐、挑了担儿,什么新鲜卖什么。

五月的仙桃,九月的迟杏,三九天的西瓜,刚开春的鲜藕。甚至灵柏熏的暹罗猪肉,波斯国的蜜乳水晶糖。

一句话,寻常人家吃不起、吃不着的好东西,在他们这儿都能买着。

若是腿勤眼活嘴巴甜,寻那么几家固定的有钱主顾,总能混个吃喝不愁。

这不,刚吃过早饭,卖鱼的张小三又来到了承恩伯府的后门,坐在那柳荫下,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卖起来。

没一会儿,后角门吱呀一声响,走出个半大老婆子来。总共也没几步路,还走得扭腰回头,好似出门急了,魂没跟上来一般。

张小三和她是老熟人了,笑道:“胡婶子,有两日不见,越发年轻了。”

“你个小猢狲,次次消遣老娘!”这位胡婶子说着作势朝张小三的肩上打了一下。

年轻后生结实的肩膊令她心旌摇荡,恨不能缩回去二三十岁。

“您老人家也疼疼人,今儿我还没开张呢,先给您送了来,可着您挑。”张小三夸张地哈着气,仿佛自己真的被打疼了一样。

引逗得胡婶子咯咯的笑了两声,又端起架子来说道,“算你小子有孝心,我瞧瞧哪条最好。”

她虽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认真看那桶里的鱼,只是一味地和张小三说笑。

两个人叽叽咕咕了半晌,最后才选了一条鱼,张小三就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来,将那鱼鳃穿了,绾个扣子交给胡婶子提着。

胡婶子给了他钱,提着那鱼又一步三折腰地走了回去。

从后角门儿进来,还没走几步路,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来,拦腰将她抱住了。

胡婶子吱哇叫了一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险些吓掉了我的鱼。”

抱她的人并不松手,只是稍微直起腰来,涎皮涎脸地说,“我早说了,买东西的事交给我就是,你只管说要吃什么就得了,何必抛头露面。”

“于大虾,你少跟老娘扯骚了!”胡婶子一把推开那人,“你买的东西能吃?什么脏的臭的都弄到府里来,我可不要。”

原来这男人是府里厨房的买办,姓于,因为有些驼背,人们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大虾。

“那是给别人,给你自然都是好的。”于大虾皱缩缩的面皮挤满了笑,“要是今晚无事,就到后院儿来,我请你喝酒吃烧子鸡。”

“那也得看老娘心情,”胡婶子扭了下腰,从于大虾的环抱中脱身出来,“我这会儿不得闲儿,我们姑娘要喝鲜鱼汤呢!”

说着扭着肥臀去了。

把鱼交到小厨房,叮嘱厨娘在午饭时做好了端去南风阁,胡婶子才往前头来。

恰好太太屋里的丫鬟秋洁端了一盘子新做好的糕点从大厨房那边过来,胡婶子问道,“前头来客了?”

“是姑奶奶来了,”秋洁脚下不停,“您老别往跟前儿凑了,知道她不待见的。”

她所说的姑奶奶就是诚毅侯夫人,胡婶子听了把脖子缩了缩不再搭话了。

上房内,诚毅侯夫人正和母亲嫂子吃茶聊天。

她也是刚来没多久,只顾得上询问母亲和嫂子最近身体怎样,以及侄儿郑无疾在做些什么。

“又好几日没回家了,派了小幺儿出去寻,也还没个下落。你也知道的,他见天不拴笼头的野马似的,一跑出去就不见个影儿。”郑无疾的母亲方氏大约是从年轻就守寡的缘故,看着比同龄人更老上许多。

她有胃气疼的老毛病,就算不疼也总是习惯把一只手放在上腹,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早说他这样子不是个长久之计,同他年纪一般大的早都寻个差事做了,”陆夫人恨铁不成钢,“一年大二年小,难道真的要到三十岁才定性吗?”

她还要往下说,老太太那边却已经哭了起来。

“说的容易,他是个活人,总不能把他捆起来。我早说了,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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