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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银雷惊破潢粱梦(2)

 

一声陌生却似曾相识的哀戚nv嗓响起,韩云溪纵是一缕孤魂也为之怔然。怎么突然想起她了?四十余年前的故人──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不敢奢求华屋玉食,但求借郎君屋檐一角,遮风避雨便已足够──

那nv子的眉眼温顺,嗓音哀伤怯懦,身姿如柳扶风,袅袅娜娜,纤弱得不堪一折。

而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韩云溪记得那日也是三月节,曲江池畔人来人往,她徐徐穿越人群,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牡丹,来到他面前。她的神情焦惶窘迫,咬唇胀红着脸,说出那两句话。他想为她伫足,然而长孙无忌家的嫡子长孙冲皱眉低声喝道:那nv人是房家的nv儿,荆王世子遗孀!云溪兄,你可清醒些,别搭理她,免得惹事累及家族!

语罢,长孙冲强拉他离去。

韩云溪当然清楚长孙冲的暗示。

但眼前nv子是梁国公房玄龄的孙nv──房若晓!贞观二十二年梁国公房玄龄过世后,高yan公主作主将未及笄的房若晓嫁给荆王李元景之子李则!

但她也是他一生情之所牵,却无缘执手偕老!

在房若晓嫁给荆王李元景之子李则之前,韩云溪曾在春日宴上见过她一面,倾心于她,曾借喻曲江为她做诗,yanb曹魏陈思王《洛神赋》。但他却碍于种种难以言名的原因,从未对她说过话。凤求凰,求不得,只能抒怀,但他那票狐朋狗友,自诩京兆贵公子,竟将他的诗传扬出去,想来,今日房若晓来到他跟前,是清楚他的心意的。

然而,现在时机不对了。

不过五年,时政翻转。

永徽四年公元653年,高yan公主、驸马爷房遗ai与荆王李元景串谋逆反,事败,荆王子李则随父绞si。新寡的房若晓回到房家。若是平常寡妇归家,娘家必须供养。然而,房家今非昔b,人人自危,谁能顾得上谁?

韩云溪忍不住回眸看她。

这留恋的一瞥,瞧见她眼底的绝望。

他要是有足够勇气承担外界眼光,他应该能够救她!

想起往事,韩云溪的心微震,隐隐作疼。

房若晓最终嫁给别人作妾,只可惜遇人不淑,遭当家主母nvesi,卒于芳龄二十二。

而他那时人在振州,自顾不暇。谁会知道房家覆灭后四年,韩家也遭逢灭顶之灾?大难临头时,谁能顾得上谁?谁会一起吃苦?

只是,韩云溪的那一眼,就那一眼,惊鸿一瞥,此生再也难忘,愧疚一世。

待岭南事业安定,已是十年之后。

韩云溪不只一次想过,如果那时他答应她,不顾一切带她到振州,双宿至岭南,生活再怎么苦,也b惨si来得强,不是吗?

韩云溪越想越出神,竟忘了自己已si,无论过去种种,都已是往事。在他懊悔时,房若晓早不知魂归何处。韩云溪满怀歉意充盈于心,思绪顿乱,身子蓦地往下坠落,眨眼间便要撞上屋瓦!

韩云溪心一惊,抬手遮面,却没料到他一下子穿过了屋瓦,冲向地面!还没反应过来,已坠向泥泞h土!

或许因为他是一缕幽魂,尖石软土之于他恍若无物,无法阻挡他下坠的速度!韩云溪继续往下翻滚坠落,他惊恐地发现周身一片黑暗,更无法辨别方向!

他头晕目眩,而后眼前银光乍亮!

巨雷轰然而落!打穿了他的身!打散了他的魂魄!

韩云溪浑身椎心拆骨的疼痛,再也无法思考──

如烟似雾,流风回雪,白絮纷飞──

轰隆!

啪啦!啪啦!

「啊!」

无法阻挡的坠落感让韩纯臣尖叫惊醒。

他额间满是细汗,翻身坐起,十指紧握锦被不放。

方才那阵撕心裂肺、摧骨化魂的痛楚是怎回事!

窗外雨霖沥,伴随着一阵阵银电与雷鸣,窗棂已被劲风撬开,前后急遽地摇摆。斜雨如丝扑面而来,幽微凉意袭上脸,韩纯臣这才清醒了些。

他瞠目喘息,听见耳房的脚步声哒哒急行而来,一声温柔nv嗓唤道:「郎君,莫怕,夜雨风急罢了。婢子这就替您把窗掩实了。」

韩纯臣眯眼,黑暗中看得不甚真切。凭借的银光不断划破层层雾霭,依稀辨明身前从容关窗的nv婢。

好面熟,但却想不起是谁了。

韩纯臣r0ur0u眼睛,忍不住开口问:「汝何人?」

话音方落,他却被自己娇neng清脆的童音和细腻的手背肌肤给惊懵了!

什么情况!

「举烛点灯!取手镜过来!」韩纯臣eng的嗓子大喝!

婢nv不知所以然,但听他严词厉se,连忙点燃一室的描金莲花羊皮灯,拿了一面镶银金猊聚首菱花铜镜呈上。

望着镜中倒影,韩纯臣惊呼一声,摔了铜镜,掀开锦被跳下床榻,不顾房外风雨正盛,赤足在长廊上狂奔!脚步越急,他的惊吓程度更甚。

弱冠之后,他没再长高,但身长也有五尺八,在众人之中算是身材颀长挺拔,稍稍抬手便能碰触门框,然而,眼下他身材矮小,长廊上三尺高的栏杆竟与他b肩而齐!

韩纯臣惶然不安,急奔至过世母亲的寝室,yu推开雕花门扉,却推不开。他愕然仰望沉重的门扉,目瞪口呆!他举起手来朝自己脸颊一搧!疼得他龇牙咧嘴,然而门扉依旧巍峨如山!

一睡醒来,由j皮鹤发的老人回春成童子肌肤,连身高也变了吗?

婢nv气喘吁吁赶来,看着他微红的右颊,焦急问道:「郎君可是被梦境魇着了?外头雨急,快快进屋,别着凉了。」

「开门!」韩纯臣指着门扉厉声令道。

不顾浑身sh透,他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郎君──」婢nv为难地看着他,不敢开门。

「某说开门,你没听见吗!」韩纯臣怒叫,从未感到人小力薄竟是如此屈辱与无奈!

「但阿郎和夫人已经睡了,郎君,这般做不妥──」

兴许是吵醒了屋内的人,门扉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原本在韩纯臣八岁过世的母亲长孙氏与父亲韩瑗出现在他眼前。韩纯臣怔愣间,婢nv已然跪下请罪,垂头不敢看家中主人。

「臣儿怎了?夜里睡不着吗?」母亲长孙氏弯下腰,温柔地问道。

韩纯臣从未想过能与母亲再次说话,纵使已是六旬老人,睐着年轻的母亲,他的x口忽疼,双眼微红酸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檐廊外银电忽闪,雷鸣随之便至,屋内jg巧的妆台铜镜反s光芒,急入眼眸!韩纯臣骤地回神,寻得空子钻进门,往妆台跑!

临镜而立,韩纯臣彻底懵了。

他记得他刚刚才阖眼,两腿一蹬,以一个福禄双全、子孙满堂、鹤发j皮的百越巨擘身分咽下最后一口气啊!

镜中倒影约莫五岁,唇红齿白,圆润俊俏的小郎君,不正是幼年时期的自己吗?

他再也不是身材颀长、挺拔如松的韩云溪,而只是年幼的韩纯臣!

韩纯臣脑袋混乱一片,理不出头绪,既惊且恐,难道一切只是h粱一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吗?

倘若他只是五岁不晓事的童子,为何会记得陈思王的《洛神赋》,为何记得这一甲子的点点滴滴?母亲早在他八岁病故,而父亲在显庆四年公元659年卒于振州!

那他到底身在现实或梦境?韩纯臣头疼yu裂,在下一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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