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也怪了，那个项目在陆昀川手上的时候进展是很顺利的,虽然是花了他不少功夫，但回报还是可观的，

政府发布的公告和陆庭当时说得略有偏差,并没有对价格造成巨大的波动，甚至尚且在陆昀川备选方案的上下数值内。

这个项目由陆昀川和他手底下的人一起几乎是面对面开会谈的，很多细节的东西没有体现,只有一个大方向，陆庭要想迅速熟悉达到一定程度,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加班加点。

依照吴助理给他发的陆庭上班不打卡,提前早退，偶尔下到各个部门巡视一圈带起来的不良风气,陆昀川笃定他应该只是把这个当成了个跳板，并不怎么悉心对待。

“知道了，谢谢，最近辛苦。”

陆昀川有其他的电话接进来，只能先挂了，备注显示的是妈妈。

陆昀川先是怔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许君苑的来电太过久远，久到陆昀川一向引以为傲的记性都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以至于他还保留着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备注。

陆定远和许心如的都早就改过了。

再不接就要自动挂断了，“……喂。”陆昀川艰难咽下备注上的称呼。“许女士，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好似也不习惯，摒声良久才道：“最近很辛苦吗？”

“没有。”陆昀川回答道。

他知道许君苑难得打电话来肯定不是为了关心他，简直天方夜谭，他没有那种奢望。

“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说，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能帮上的也会全力帮忙。”

果然，电话那头只是默默听他说完，然后声音变得如常，恢复了陆昀川熟悉的样子，却像是从陆昀川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之间就筑起无形且透明的高墙，看得见，咫尺天涯远。

“有一点，我听定远说他很久之前就让你找……那个孩子的消息。”想了半天还是用了这么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代指。“真的吗？”

陆昀川默声吐出一口气，神经和肌肉照常绷紧。

“是真的，但是……”陆昀川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目光坚定。“我很抱歉，没有一点收获。”

许君苑不知道是冲着这个没有消息的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件事，谨代表定远向你道个歉。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为人父母的职责，强加给你，很不好。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当做他从没提过这种无理的要求。”

陆昀川从来没有像当下此刻这么深切地认识到：人对于血缘关系的信任，是与生俱来的。

这一点就算是相处了很多年，也无法与之匹敌。

陆定远不让他插手公司事务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陆定远让他让出项目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许君苑的一句话击溃。

女巫挥着魔法棒点了一下，轻而易举就戳破了绚烂梦境的粉红色泡泡。

陆昀川艰难应声：“……好的。”

“还有一件事,”许君苑并没有就此挂断，也没有听出来陆昀川的情绪变化，接着道：“陆庭行事太过跳脱,他在现在的职位上，不太合适。”

定然是现在陆庭闯下的祸事,已经圆不上兜不住了，乃至于都传到了许君苑的耳朵里。

可是，陆昀川之前刚出差回来就被临时交出项目的时候,好像也没人体谅他的处境。

“我记得你的休假已经快结束了。”

“我的办公室被占用了,回去也是越俎代庖,不如让陆先生出面,比我要更合适些。”陆昀川真诚地给出建议。

许君苑的声音有些纠结和迟疑：“定远……他最近在忙别的事。”

找姜野嘛，即使在宴会上没有巧合地听到他们的谈话,陆昀川也能想到。陆定远和许君苑都是事业心极重的人，他小时候就总是一个人在家等着他们出差回来,后来发生了一点事，许君苑才选择辞职回归家庭。

陆昀川强行让自己不要沉湎于回忆，他对许君苑的感情一直都是爱和感激,不掺杂其他。

许君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会给自己的孩子全部的爱。

“但是，我累了,妈妈。”

与其在其位谋其事，甩手走人还会有愧疚,现在半停职的状态刚好方便他随时跑路。

靠着许君苑的一时不忍,几年,想必也是到了极限，就算没有陆定远的推波助澜,他这个赝品也很快就会被大家知道了。

一件事情有三个人知道了，就不可能瞒一辈子。

这声“妈妈”让许君苑心下漏了一拍，像是身体被凿穿了一个洞，血液无法流回心脏。

她还记得陆昀川第一次叫她妈妈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因为她要去上班很伤心，情急之下喊出来的。那个时候，许君苑既心疼又开心，更多还是感动。

抱起小小的陆昀川哄了哄，又亲了亲，最终还是把孩子交给保姆离开了。

那个时候怕自己太过关心，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呢？

陆昀川一直在学着当一个好孩子，自己却已经忘记了怎么当他的妈妈。

不是他的错，许君苑一声“对不起”脱口而出。

“您永远不用对我道歉，包括刚刚，一直都是我亏欠您。”可能会更亏欠，到底因着自私的本性刚刚还撒了谎。

通话结束的界面亮了好久，陆昀川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