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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s乱

 

的好奇,“很乖的,一点都不吵闹。”

我没见过其他人,说实话,这栋小楼里好像只住了几户人,惠姨在顶层,拥有最广阔的视野和阳光充足的天台;我住在下一层,太阳西斜的时候卧室有点闷热,好在装了空调,水电都挺便宜。房租也不贵,但惠姨似乎很挑剔,当初我登门拜访的时候,她正好送走另一个有意愿租房的人。

等我说明来意,她仔细打量了一阵,又询问我的生日,如果不是为了早点找到地方落脚,加上这地方确实宽敞,我才不会说这么多。不过她非常和气,对我点点头:“嗯,你随时都能搬进来。”

她不像有孩子的人,好吧,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是在太怪了,我没谈过恋爱,没结婚,更不可能养育后代,居然这么大言不惭——但我就是这么感觉——惠姨的身体不太好,有一晚差点在楼下晕倒了,是我送她上楼的。她家门前只摆着女人的、非常老气的布鞋,鞋面绣花,惠姨说都是她自己做的。

趁天气好的时候,我将被褥都洗了,房间的窗口不大,晒不来这么多,所以我向惠姨提出是否可以挪到天台一角,就两张被子,不多。她答应了,其实我隐隐察觉,她对我有点不一样,像注视着某种引人入迷的东西,她看着手中的食粮的感情,与看着我时相差无几。我抱着被子,气喘吁吁,终于把它们摊开在晾晒架上,视线里除了平整的地砖,还有缝隙里散落的粟米,皮已经干了。

于是我猜测,惠姨口中的“儿子”,会不会就是一些宠物?如同京城的老大爷养鸽子、养八哥,她也养了,不过我没在天台找到笼子之类的东西。又或者,她只是享受喂食的快乐,像做善事,身体差的人常常落入这样的“陷阱”,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吃素、放生、诵经,只求早日康复。

虽然我无意探究,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况且惠姨的确十分爱护我,有时候煮多了饭菜,会送给我一份。她的手艺很好,令我不禁生出一丝羡慕:如果她是我的妈妈,该多好啊!二十多年前,我看着孤儿院里的老师,也曾有过类似的感慨,这是像我这种被抛弃的人的通病。

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亲眼见过惠姨的儿子,白天或夜晚,都没有。她也神出鬼没,布鞋踩在地上近乎无声,若不是她在楼梯上喊我,我肯定无法察觉她正从那里走过。

“今天又不好好吃饭?”她不认同地盯着我手中的外卖盒。

我下意识想把东西藏起来,注意力又被她袖口上一点污渍吸引。惠姨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片刻后又抬头看我,笑吟吟地说:“最近有点调皮了……小孩总是这样,叛逆期。”

无论惠姨是否生育了孩子,是人是动物,还是不存在的概念,我并不关心,但她的口吻和笑容总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非常强烈,一瞬间就从心底涌上来。过了几分钟,我回过神:“哦,好的。我先走了。”

“明天来我家吃饭吧。”惠姨反而叫住我,“孩子大了,不喜欢吃零食,我现在经常下厨,很容易就超出正常分量。”

我本想推辞,可傍晚的光犹如被谁倒了一碗血,洋洋洒洒,倾泻在窗前。惠姨就站在那片鲜红中,直直地看着我,我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立即当成默许:“大约七点,过来吧,经常吃外面的东西,很容易得胃病。”

她果然像个慈和的母亲,回家后我想了很久,赴约远比我想象得更困难,我几乎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历——孤儿院的老师是职责所在,她们的善意是有代价的——我离开那里太久了。

第二天夜里,我从百无聊赖的梦境中醒来,午睡是伤人的,令我头昏脑涨。不过时间正好,我开始往顶层走,灯光闪烁,大概是电压不稳的缘故。

这栋楼有点年头了,地方很偏,据说从前还发生过事故,所以惠姨以低价将它接手了,真叫人嫉妒。不像我,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偶尔我会感觉自己像一只鸟,无依无靠,当我离开乐队,这种孤寂更加凶猛到不能压抑。

所幸惠姨很快开了门,让我抛开无谓的矫情,将刚刚买回来的水果放在桌上。我说:“现在梨子当季,很甜呢。”

“好孩子。”她夸奖我。随即转身走入厨房,把一锅香气四溢的炖菜端出来,摆在中央,“吃吧,我煮了很多饭。”

食物非常美味,我不由得眯起眼,像一只在春光里打滚的猫,这里竟然给予我一种“家”的错觉。但某个瞬间,我感觉后背有些寒意,仿佛被注视着,并不是一个人,一双眼睛,而是很多来自虚空的目光。我回过头,那里是一扇窗,防盗网将黑夜分割成一个个狭窄的格子,只有风声。

惠姨殷勤地看着我:“怎么啦?”

“没事。”我怀疑自己神经过敏,药物,或者心理作用,很难解释原因。似乎有什么催促我转换话题:“惠姨,你,你的儿子呢?不在吗?”

她愣了愣,然后笑意更浓:“哎呀,不用担心。小孩知道怎么回家,更何况,在外面跑来跑去,也只是为了找到喜欢的东西。既然已经……肯定不愿意流浪。”

我舔舔下唇:“是吗?”压根没听明白。

“是啊。”

她身上搭着一件薄薄的披肩,上面有许多刺绣的图案,精美异常。我分辨不出是花鸟,还是游鱼,五彩绚烂,但衬着惠姨的脸,并不显得奇怪。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我猜测,如果她生下孩子,孩子也会惹人喜爱。换作我,被如此期待、如此珍重,我肯定欣喜若狂。

我如此渴望依靠,渴望家人的陪伴,尽管我假装不在意。

晚饭后,我帮惠姨收拾碗筷,她站在那扇窗前哼歌,我听不懂,感觉是某地的歌谣。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某种动物的气味,但我总能从里面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油脂的味道,和我冬天时擦的护手霜很像。当我走出厨房,我看见惠姨倚在昏暗中,鼻梁很高,眼睛微微突出,从侧面看过去简直像一只孤立独行的鸟。

“要走了吗?”她注意到我的动静,迎过来,“今晚还开心吗?”

“嗯,谢谢惠姨。”我礼貌地点头。

她当即喜笑颜开:“下次再来呀。我们是有缘分的,我的儿子,曾经见过你呢。”

我在客套的交谈中离开,临走前,我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不由自主望向还在门口目送我的女人。她的背后是一片模糊的灯光,一瞬间,我似乎捕捉到眼睛,大量的眼睛,就在那里。我狠狠地出了一身冷汗,定睛看去,什么也没有。

惠姨仍旧微笑地看我。

……

一个人,如我,就会感到空荡荡的。但惠姨不是,她擅长下厨、打扫,也懂得刺绣这种精细的手工活,当我疑惑地请教她,怎么才能学会古老的手艺,她告诉我这是小时候从她的阿妈那里继承的。

我以为她是本地人。惠姨摇摇头,说她来自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村寨很小,也很偏僻,夏天的时候有蝉鸣和鸟叫。她年轻的时候贪玩,坐不定,直到现在才静下心来练习。她一边讲,一边捏紧手里的针,那一点尖锐的银色仿佛要刺进我的心里。不一会,我看到花从布面开出来,惠姨并不骄傲:“过去家家户户都会呢!”

关于为什么背井离乡,惠姨没有多谈,不过我猜测和她的孩子有些联系,因为她总是说着说着就歪到了育儿的话题。一如既往,我不曾见到那个男孩,我不知道惠姨如何看待这一点,可她孤零零待在房子里的时候,丝毫没有显露不悦。

“叛逆期啊。”她将线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掰断,干脆利落,“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

“小孩——”我迟疑片刻,还是问出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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