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我抱他,他脱衣服时我按住他的手,我问他今年要不要一起过除夕。
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节日。我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我脑海空白,说,让李白旬带你出去旅游也行。他妈的,我为什么要提李白旬?
我不会原谅葛老师,不会原谅黎征华,所以他凭什么要原谅我?
谢今朝躺在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抽烟。我不想开灯,我不想把他的表情看得太清楚。我站在玄关看他,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莫名其妙闯进来?他凭什么不守时,书包里装着一只狗就从礼堂的正门闯进来?他不知道要尊重台上发言的学生代表吗?他站在门边,身上像有聚光灯照着。我瞥了他一眼,念错了一个词。没人听出来,会有人认真在听这场演讲吗?
我要说出来。我太害怕我们之间安静的时候了,所以我才和谢今朝一直做爱。我走到他旁边,我说小谢对不起。
谢今朝说,干嘛三天两头就说这个,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没骗你。
真话还是假话?人为什么会说话?有语言就有掩饰、回避,每个字之间的间隔都是猜测、揣摩的悬崖。无穷无尽的猜测,没有正确答案。
“我能不能爱你?“我问他。
他掐了烟说早点睡吧,明天又要搬家又要带你那个远房表妹玩,事情很多。他去洗澡,披着浴巾去了我给他留的房间。他今天第二次洗头了,他现在对味道有洁癖,应该是嫌弃大排档里的饭菜味留在头发里。我站在门口,低头看门缝,没有光漏出来。
我敲门,我说我给你吹一下头发吧。他说好,又给我开了门。他盘腿坐在床上,我举着吹风机,他软软的头发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
“戴宓是你妈那边的亲戚?那也是个高干子弟啊。“谢今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说。
“嗯,逢年过节会见面。其实也是在戴述和黎征华结婚后,才恢复联系的。”
“你怎么叫你亲爸亲妈叫得这么生疏。”他晃晃脑袋,头发差不多干了。
“我的案子开庭时,你有认真旁听吗?”我问他。
谢今朝回忆了一下,很诚实地摇摇头。他是作为证人、无辜的受害者、目击者出庭的,该说什么我都教过他了。他的证词说得很完美,我在被告席上有点恍惚,忘记刺向黎征华的第一刀是他下的手了。我感谢他,我一直在等那个捅黎征华第一刀的人。我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他不反对。他那时候还是想好好生活的,也还记得要恨我,把我送进监狱以后读大学。我的五年牢狱跟杀黎征华没有关系,那是赔给他的。
“戴述和黎征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到他们信的大师那里。”我声音在抖。
我为什么在害怕,我为什么忽然学会了害怕?我把颤抖的手举到眼前,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不会害怕了。
谢今朝看我的眼神充满疑惑,他不是有小舅吗?他不该家教很好吗?他为什么不安慰我?
“我以前要看别人哭、看别人害怕才会好,不然……”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在门口措辞了十分钟,回忆遇见谢今朝之前时刻缠绕在身上虫噬一样的酥麻冷感。但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谢今朝往床头一靠,抽出一根烟,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下了。我脑子发热,去酒柜喝了几口烈酒再回来。我跪坐在他的床边的地上,我问他:“你觉得我该死吗?”
“我觉得你该死,你就会去死吗?”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反问。
“我死了你会过得比较好吗?“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呀,不缺钱,不缺爱做。“谢今朝摸摸自己的脸颊,他上唇有点翘,好像随时会说出揶揄的话。我站起来亲上去,我们不激烈地接吻。
他用湿润的嘴唇亲我的嘴角,鼻尖抵着我的脸,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我要死在戈壁里时,是戴述的人救了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意思?”
谢今朝耸耸肩:“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我一直把他的生还当成天意,当成神迹。没人能活着走出戈壁。
我在床边坐下,身上忽然没有力气了。
“好啦,睡觉吧。”谢今朝踢踢我,说。我在他身边躺下,抱住他,他没有躲。关灯以后我睡着了,我以为我今晚都睡不着的。我没有梦到戴述,也没有梦到葛老师,我什么都没有梦到,醒来时还是抱着谢今朝,他看见我醒了,翻到我身上,右手摸向我的双腿之间。
“小谢,我能不能爱你?”
谢今朝这次有了回应,他哎呀了一声,抓住我的阴茎,娴熟地抚摸起来,然后坐了上去。我想躲开,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看他的脸,我忽然害怕他了。
我转头盯着房间角落的深色立柜,从上往下数第三层的抽屉里,有一对戒指。是素圈,我不知道到什么样式适合他。
专门招待游客的古街上有打银的工坊,装修恶俗,劣质音箱里放着粗糙的民谣情歌。戴宓在工坊门口停下,捏起展柜上的戒指打量,谢今朝拎着戴宓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一边,陪着她一起挑戒指,两个人嘻嘻哈哈的。
她拿戒指时心里肯定在想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也可能是女生?八成是她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我想像谢今朝无数次问我的那样,情情爱爱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为它莫名其妙就跑到另一座城市吗?
从古街的人流里挤出来后,我跟戴宓说得先送你回酒店了,我要去帮小谢搬家。戴宓挽起袖子,跟谢今朝撞了撞肩膀,说要来帮忙。
谢今朝的出租屋在一个老小区,没电梯,他噔噔噔噔跑上楼,让戴宓先在门口等一会儿,他要先把少儿不宜的东西收起来,戴宓不肯等,我连忙跟在戴宓后面走进去。门口的拖鞋不止一双,都不是我的尺码。他会带人回来。
“都叫你别进来了吧?”谢今朝对拎着一只手铐皱起眉头的戴宓说。
我找来一只黑色垃圾袋打开,示意戴宓扔进来。
“干嘛啊?还能用啊。”谢今朝不满道。
“我们用不上这个。”我接着在他房间检索其他可疑的用品。他存货不少。我要纠正他,修剪掉那些我给他留下的不良影响。
“你不要我要啊。我跟别人也能用。”扔掉一只项圈时,谢今朝急眼了,凑上来抢我的袋子。
“你们还有没有廉耻心啊?”戴宓举双手投降。
“你先出去!”我和谢今朝不约而同扭头对她说。
她走时用力带上了门。我提着袋子跟谢今朝说,你不需要这些。
“你爽都不让我爽了?“谢今朝撅着嘴,不太高兴。
“你想爽有很多种方式,这样不对。”
他玩味地看着我,我清楚我没资格说,但总有个人要提醒他,除了我没有别人了,我不只是他的露水情人之一,我毕竟还是他血脉相连的哥哥。
我们没再说话,谢今朝的目光又投到袋子里。
时隔多年我又想把他关起来了,锁住他的手脚,我想象他佩戴上袋子里的道具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可怜巴巴又泪眼汪汪求我放开他的样子。他实在可恶,应该受些惩罚。
我压下这些错误的念头,捏了捏谢今朝的手,开始打包卧室里其他东西。谢今朝的个人物品很少,一年四季的衣服也只装了一个行李箱。枕头边丢着几本翻旧的书,都是兽医书,我出去找箱子来装,戴宓古里古怪地打量我。
“别急哦,你看看晚上想去哪里玩,我东西很少,搬一趟就够了。”谢今朝跟出来,很耐心地跟戴宓解释。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