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顾听澜大步流星地走到卡车后面,小瓜子机灵地先上了车。他接过行李刚放下,就被其中一个资历老的家属认了出来。她忙捅咕边上玩得好的,叫她们别开玩笑。
小瓜子在部队时常伴随在顾听澜左右,作为警卫员活生生被他当成了大内总管,在团里的地位仅次于如影随形的谢伟民谢娘娘。
车里大部分家属不明所以,还在调侃年轻的小夫妻。
顾听澜蹬上车,一把将花芽拽了上来。
等他们坐好了,车内有个婶子看他们穿的密不透风,就好奇的问:“你们是哪个团哪个营的?领导不是说过接家属可以派吉普车去吗?怎么这么小气,不给小战士派车啊?该不会暗地里搞阶级吧?”
这话有点言过了,小瓜子见首长懒得跟一帮老娘们解释,赶紧圆场说:“俺们首长可不是搞阶级的人,俺们是二团的人,二团都是纯爷们,只靠拳头说话。”
“哦,你一说我可想起来了,哈哈哈,就是那个喜欢大方脸的团长吧。”
“哎哟,那个可太出名了,听说脸不够方还不要呢。”
“这次不知道接的相亲对象脸多方,我上次看到李金花的妹子李银花的脸就够方了,听说那样还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呢。”
小瓜子面如死灰,赶紧跟嫂子们说:“没那回事,我们团长不喜欢大方脸。”
“小同志你别否认啊,要是没这回事怎么部队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再说了,你亲口听你们首长说过不喜欢大方脸?”
小瓜子瞥了顾听澜一眼,见他脸色晦暗不明,忙说:“俺虽然没听到过这话,但俺也没听过首长亲口说他喜欢大方脸!”
婶子得意地一笑说:“我虽然不是亲口听你们团长说的,但也差不多。”
顾听澜深深地看了这位婶子一眼,说出了坐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是谁跟你说的?”
婶子一见还有别人感兴趣,笑道:“就是那个谢副团啊,他在操场上说的,我们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顾听澜在心里温柔问候了谢伟民全家后,看到花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话必须要解释清楚,他可不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我不喜欢大方脸。”顾听澜说。
说话的几个婶子一愣,哈哈笑道:“当然不喜欢,要不然怎么说你们团长品味独到呢。我们这老姐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打算一起到干部区楼下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大方脸姑娘脸蛋到底有多方呢。你们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听澜深深吸一口气,说:“这全都是谣言,我说了,我不喜欢大方脸,我只喜欢花芽。”
花芽的脸一下红了,她感觉顾听澜在两人挨着的地方偷偷用大手盖住她的手,还捏了捏。
说话的几个婶子纳闷,带头的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们又不是说你喜欢大方脸。小年轻的怎么说话这么急呢。”
“因为你们说的就是我。”他摘下帽子,烦躁地摩挲着头上的短发,抬头向四周看去。
解放牌大卡车有史以来没这么安静过,拉着二十多名家属到了三区,一个个缩着脖子安静如鸡地下了车。
“干部区往那边走。”顾听澜“好心”地提醒这些家属,她们不还信誓旦旦的想看自己热闹么。
“不用了,着急做饭。”
“对对,我还得洗衣服,就不去了。”
“我也回去做饭了。”
家属们灰溜溜地走了,顾听澜听到小姑娘躲在他背后咯咯笑着。
“你遗憾么?”花芽调皮地说:“我不是大方脸。”
顾听澜摇摇头,捡起地上的行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遗憾,让姓谢的多活这么些天。对了,今天几号?可得记着点,明年的今天让人提前准备好白菊花,这玩意在岛上是稀罕物,我还得托关系弄过来呢。”
谢伟民打了个喷嚏, 他搂了搂棉袄,跟方圆说:“嫂子,楼下太冷, 你上搂等着去呗。”
“那怎么行啊, 老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 要是我再不积极点,让人觉得心里不好受。”方圆在地上跺跺脚, 天越来越冷了,鞋垫子得赶紧做出来。
每栋楼的楼下都有一个十来米长的花坛,花坛四周摆着木头凳子。
今天也是出奇,往常家属们都念叨着凉屁股不愿意往上面坐, 今儿不光凳子上坐满人,就连花坛边上也坐了人。
谢伟民远远见着李金花和李银花过来,跟方圆说:“来者不善。”
方圆一个眼神没多给她们,只跟楼下的相熟的家属说话。
“你小姑子要到了吧?”对门的李萍说道:“我家早上蒸了一锅海菜包子,待会给你家端过去, 也算是给你家小姑子见面礼。”
李萍跟方圆关系好, 两人岁数也差不多, 孩子在学习班还是同学。她男人赵宏为是一团建设团的营长,是林八一的得力下属, 李萍跟方圆相处跟姐妹似得, 相互也都惦记照顾着。
知道方圆小姑子要来,李萍先为方圆担心上。天没亮就去把头天采的海菜做成大包子, 这可是她拿手活, 就想给方圆长长脸, 可比食堂里成天吃的海菜包子好吃一百倍。
方圆也紧张的够呛,面上虽然不显着, 脚指头都在抠地。
这时有个战士跑过来,跟方圆说:“林副团中午能准时回来,让我转告嫂子,多准备点饭,他饿了。”
十来位家属全都听到了,其中有人打趣儿方圆说:“火急火燎赶回来,这是要给你撑腰,帮你对付小姑子呢。”
方圆不乐意了,人还没见到怎么说起挑拨离间的话,她一看,嗬,是李银花趁乱说的。
“什么对付不对付的,这话我不爱听。他们兄妹十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换谁谁不着急。”方圆没好脸给李银花,一个大姑娘老往别的男人身边凑,今天知道顾团长要来,瞧瞧脸擦的跟猴屁股似得,难看!
方圆说完,谢伟民也咂摸出味儿了,看了李银花一眼说:“你们家的家庭关系就这么不好相处啊?”
李银花知道谢伟民是顾听澜的好兄弟,她被谢伟民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我不是听别人说姑嫂关系不好处么。”
方圆深深瞥了她一眼,说:“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嚼舌根。”
李银花还想说话,被李金花拉住。李金花把塑料袋放到花坛上,跟方圆说:“我小妹就是嘴笨,其实她听说来了个年轻家属,想过来交个朋友。这不,见面礼物都准备好了。”
方圆往塑料袋里看了眼说:“该不会把你自己用的字帖真带过来了吧?扫盲班的字帖一人只能拿一份,你自个儿好生留着吧。”
李银花真想薅方圆的头发,不就是嫁了个副团长,还是个建设团卖苦力的,有啥了不起。看她鼻孔看人的样子。
李萍拉着方圆坐在她旁边说:“你跟她俩生什么气,你要关注的不是她们。那看那边。”
李萍指了指花坛对面静悄悄坐着的一位气质淑女,军大衣里面穿着布拉吉,粉色的围巾,黑色坡跟皮鞋。粗长的麻花辫看似随意地搭在后背上,只是她一动,麻花辫甩来甩去,显出几分活泼。只有女同志能看出她的每处地方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细致中暗藏心机。
方圆这才发现那边坐着一个人,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无论给谁说话都笑盈盈的,像是个大家闺秀。
“什么来头我还没听出来,就是这两天在咱们楼下老是能遇到她。”李萍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她脸不方,一开始就没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