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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清开了几本书,才显出下面几张写了字的纸。她随意翻了翻,发现其中有一张不是父亲的字迹。

沈家是书香门第,父亲虽然从了军,但他自幼练的是台阁体,而这张纸上是隽秀俏丽的簪花小楷,看笔体力道,像是女子所写。她轻轻一抽那张纸,一股香味荡起,拿近一闻,确实是这张纸的香味。

她极少用香料,所以对香味很敏感,这张纸的香味实在是特别。闻香如识人,若写字的真是女子,想来是个极其妖冶魅人的。

作者有话说:

我的留言呢,好想看看,系统你快还给我~(拼命摇晃,拍打,撞头,打投诉电话)

有客来

◎◎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什么相思苦、绊人心。有人抄情诗给父亲?

这真是始料未及了。

但仔细想想,父亲伟岸威武,又是一军之长,有人倾慕倒也不奇怪。不过,自母亲离世后,倒并未见他同哪个女人亲近过。她年幼的时候,祖家还曾挑了两个女人送过来,说要给他做个良妾,却也都被他退回去了。虽然这其中不乏她捣乱的缘故。

桌子上旁的东西都没什么特别的,她觉得身上酸痛难忍,便坐到太师椅上细细端详那张纸。

然而,除了香味以外,纸张本身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她正要将它放下,却发现这诗句里“聚”字的耳朵少了一横。往下看去,“相思相见”的第一个“相”字里多了一横,其它的几个“相”字却都是正确的。“长相思”的“思”字中间多了一点,其它几个“思”字却并无错误。

三个错字若是串起来——聚,相思。

……

这不还是传情么!还以为藏着什么秘密。青岚气得将纸一扔。

纸张划过案角,落进她脚边一个小铜盆里,铜盆里还有些炭渣和一小片未燃尽的纸。

哪有夏日在书房里烧炭的?

她忙蹲下身来,捡出那张未燃尽的纸片。虽然上面只有“又東风”几个字,但这字迹明显和那张香纸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且“東”字里面多了一横。

这张纸上写的大概也是些咏情之词,可惜其余的字句燃尽,也不知有哪些字做了标记,和“東”串起来又能念成什么。

她扶着太师椅的扶手坐回去,仰天想了无数种字句的组合,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情话。

但话说回来,谁会为了写一句情话,如此大费周章?且按父亲的性子,也不会刻意销毁一封情信。

那会不会这些标记出的字不是要简单的串起来?而是——

字验!

父亲说过,前朝的谍者常以字验作为通信的手段。双方以同一本书作为密钥,写信的时候在字上做记号,这些记号代表着书上某一页的某个字,找到这些字便可获得讯息!

青岚一时激动,嚯地站起来。因起得太猛,她一下子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地疼,便赶忙抓着扶手坐回去。

或许,她是窥到了密函的一角,但也仅仅是一角,毕竟其余的纸已经烧了。再者,这书房里这么多书,也一直有人除尘,要凭空找到那本密钥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靠在椅背上,越琢磨越感到头痛难忍,刚刚忙着找东西还不大觉得,现在却已是浑身酸痛乏力,只想就地躺下。

她扶着书案趴上去。就暂且在这打个盹吧,等攒足了力气再起身回房。说不定下午就会有宾客上门吊唁,她总要在灵堂给人家还礼的……

金乌挂在巷子口,一晃已经到了翌日下午,沈家的一片缟素上染了淡淡的金光。

是日大殓,已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吊唁。刘管事忙着迎来送往,腿都快跑细了。

他眼见着门外又停了一辆马车,一人从车上跳下来回身把板凳放好,又把车帘挑起来。另一人才整了整衣角,从车上走下来。

刘管事迎上去给那人见礼:“这位爷,敢问您可是来给我家老爷吊唁的?恕报不周。”

那人一身天青色云水纹直裰,身姿如松,和煦地对他笑了笑:“正是,有劳带路了。”

刘管事见他穿着朴素,身上无甚值钱的坠饰,觉得不像是什么大户,但看他气度出众,举止儒雅,又不像是一般人,便仍是稍稍曲了腰,殷勤地接到院里去。

刘管事这一离开门口,院子里立即有个小厮放下手中的活计补上来顶替他。院子里人来人往,几个下人各自忙碌不停,却俱是安静守礼、井然有序。那人缓步而行,将院中景象一一看在眼里。

庆安此时正候在灵堂,微微泛黄的脸上一双眸子透着疲倦。他刚刚送走了一波宾客,见刘管事又领了客人来,赶忙几步上前见礼。

那人还了他半礼,又朝着棺木郑重行了礼,让跟在身后的人奉上赙礼。

庆安谢过,将赙礼交给一旁的白嬷嬷,又请教那人姓名。

那人笑着说了声“鄙姓许,与沈将军是故交”,便目光温和地将庆安稍作打量。

“贤侄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看来是沈将军教子有方这屋里屋外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必都是贤侄操持的吧?”

庆安张口,顿了一顿。既然是父亲的朋友,自该称叔伯,但这人身姿英挺,丰神俊貌,不大辨得清年龄,所以他唤他叔叔的时候便有些犹豫。

“……其实,这些都是家姐安排好的,晚辈不过是守灵待客而已。”

那人一顿,似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随即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沈将军突然离世,倒是难为你们姐弟了。”

他又问庆安家中可有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庆安自是回答一切都好,并无甚难处。那人又寒暄了两句,便要起身告辞。

庆安却拦下他,请他移步到一旁。那里摆了个小几,铺了缌麻,上面躺着一本打开的册子。此时翻开的那页尚无字迹,但从前页的墨迹来看,已有人在册子上留了字。

“劳烦您赐墨宝或是留下名帖,日后庆安必要登门拜谢。”

那人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现出欣赏之色。

“这也是令姊的安排?”

庆安点头应是。

那人便饶有兴致地拿起册子翻了翻。那册子上每页只有一两个名字,大多是本地的官员。

他眼中笑意更甚,轻轻放下册子:“许某今日只为全了故人的情谊,倒不必相谢了。”

说罢便拱手告辞。

庆安也不勉强,让刘管事将他们送出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待上了马车,跟在身后的人才问:“四爷方才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许四爷摇了摇头:“倒没有不妥。只是觉得沈家那小姑娘伶俐得很。年纪轻轻的,赶上父亲新丧,事来如山倒,如此烦乱慌张的时候她还能想到这些。”

“您是说请宾客留名姓的事?”

“正是。沈将军离世,她们姐弟无依无靠。此时记下人情,日后登门拜访勤走动,说不定遇到难事的时候,她父亲这些朋友里能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

而且每页只留一波宾客的名字,以防惹那些相互有龃龉的宾客不悦。也是极有心思了。

从前他就觉得这小姑娘非同一般,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算年纪,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像她这么聪明的姑娘想来在婆家应该过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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