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现下只留宁星玥和豆豆共处一室。
小姑娘刚来明月殿三日,夜里总是睡不踏实,经常发生梦魇的情况,嘴里反复地念着:
“救救奶奶,救救奶奶……”
每当这时,宁星玥总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在她耳边哼着幼时母后唱的那首童谣。
小姑娘才渐渐放下戒心,这白日才得以补个眠。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豆豆就是个小人精,这些月熬人的经历,她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每当宁星玥想向她探听点什么,豆豆都顾左右而言他,想必是不愿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小家伙真惹人怜惜。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边闪过。
“笃笃笃——”
“进。”
乐承进门后,俯身跪地。
“公主,之前您让我查的密语,有结果了。我问了萧将军还在世时军中的一些将士,他们告知,当年军中传递消息用的是萧大人亲自写的一首律诗,根据那位将士提供的诗文,对照着信中标记的“一”字,这是这首律诗中的第九个字。而军中当时用的四十条密码中,第九条对应的短语是“勿信人”,此意为不要轻信身边任何人的谗言。”
哈?
不要轻信身边任何人。
所以这十年,他从未真正相信过她吗?
原来,过去的十年的真心当真喂了狗了?!
她心中竟然没有难过,只有尽早放手的庆幸。
乐承见宁星玥陷入沉思,也不便过多打扰,起身悄悄退下。
这时,翠竹正好抱着几盒千年人参回来。
阴暗的室内,却没有点一盏灯。
宁星玥夹着寒霜的眸光痴痴望着桌案上一封泛黄的书信,在闷热的屋里却将人冻得打颤。
翠竹不明白她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房内的氛围为何陡转,她吃劲地抱着几个硕大的盒子,还是怯怯问了一句:
“公主,咱们带哪个去首辅府呢?”
宁星玥阴冷的目光,瞥了一眼:
“扔了,他不配!”
翠竹被宁星玥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吓得浑身一怔, 自打她记事起就跟着宁星玥,她从来不曾看到长公主说话时是如此憎恶的表情。
这阵势骇得翠竹也不敢多言,钝钝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又抱着那一堆沉重的人参歪歪倒倒地朝屋外走去。
刚出屋, 那堆盒子挡住了翠竹眼前的视线,下台阶时一脚踏空,正当她以为自己要重重摔在地上时, 却被一双手稳稳撑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那人待翠竹稳住了身形,这才缓缓松手。
出于好奇,翠竹从盒子后面探出脑袋。
正好对上刘理谄媚的笑容。
“嘻嘻,翠竹姐姐好。”
翠竹先是一惊, 小脸羞得绯红, 待她恢复冷静, 看清此处的景物时, 忽然怒斥:“这里是明月殿,你怎可擅自闯入?”
刘理上前抱拳作揖后,从双臂中怯生生地抬起头, 委屈地努了努嘴,
“方才事出紧急,我也是未来得及思考,一心只是想着切勿让姐姐受伤了才是,这才不顾礼节, 直接闯了进来,还望姐姐勿要赏刘理一顿板子, 可好?”
刘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翠竹手中接过那一堆重重的锦盒。
回想起刘理随着萧逸鸿刚入府那阵不过十岁, 瘦瘦小小, 还不及翠竹肩膀高, 这一眨眼,竟是早已高过翠竹半个脑袋。
翠竹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面色,在望向刘理刚刚扶过自己腰的手,瞬时一片殷红又爬上面颊,她将东西一股脑塞入刘理怀中。
明明在翠竹怀中硕大碍事的盒子,到了刘理手中确是如此小巧。
翠竹慌忙收回眼神,匆匆转身不想让对面之人看到自己的窘迫之境。
少女娇嗔道,“哼,就你最有理。”
翠竹立于原地痴痴望着身前两人交叠的影子。
慢慢的那个长一些的影子渐渐被拉长,少年声音清澈又富有磁性,不近不远地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抱着这么些锦盒,可是长公主要外出探望何人?”
“长公主本是要去看萧大人,可……”
翠竹知道自己入了套,转身抬手用力捶了一下刘理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刘理假装吃痛的歪了一下,而后脸上嬉笑的表情收敛了些,眉眼间升起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意,抿了抿唇,“萧大人从难民收容院回来后直接倒在大门口,一连昏迷了三日,这三日大人一直被梦魇住,口中反反复复念的都是长公主的名字。我自知不该背后罔议主子,可大人不善言语,所有的事都独自闷在心中……”
少年陷入沉思,落寞的神色,惹人疼惜。
翠竹本是不忍,但她回想起萧大人往常对她家公主做的那些事,心中又是愤愤。
“你心痛萧大人,那又有谁心痛过我们长公主?你也是看到这十年萧大人是如何对长公主的,现下和离后就幡然醒悟了?,这十年都没爱上,一朝分开,便爱得这般要死要活,这话换做你,你信吗?”
这话赶话,刘理一时嘴快,有些话险些冲口而出:“我们大人疏离公主那是另有隐情……”
翠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是何隐情?”
“你倒是说,是何隐情?”
刘理眼角下拉,眉心拧了一下,嘴唇微张:“是……”
他咬住下唇,最终却是没有再出声。
“编不下去了吧!走啦走啦,我们公主说了,这些人参,即便是丢了也不会给萧大人的,还请萧大人别在盼着我们公主了,起初是他自己先放手的,现下不管如何,都早已是一别两宽了。”
翠竹一鼓作气将刘理退出门外,也不再去看他,便一把抢过刘理手中的锦盒,“砰”的一声将门带上,自己继续跌跌撞撞朝反方向走去。
萧逸鸿在床上躺了几日,只觉浑身酸软,醒来后也就闲不住了。
他本不喜人伺候,宁星玥搬走时将先前带来的奴婢都统统带了回去。
现下府中除了刘理,就只剩下一两个扫洒的侍女,和厨房的厨子们。
萧逸鸿探头望了一眼四下无人,刘理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只得自己缓缓扶着床沿撑了起来。
脱水后的虚弱感,让他尝试了许多次,才从床上爬起,将双脚放到床边。
吃力地穿上鞋,披了件随手扯过的外衣。
本是想去桌边倒杯水,双脚刚刚沾地,把着床架的双手方才放开,抬起沉重的双腿向前迈了一步,结果脚底一软,向前栽了下去。
“嘭——”
萧逸鸿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一滴水样的东西顺着额角洇入眼中,模糊了视线。
他抬手一抹,是一片鲜红。
这是方才觉得额边突突的跳痛。
他呆坐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大人,你怎么坐在地上?”
是刘理的声音。
萧逸鸿双目放空,任由刘理吃力架着他,扶到就近的椅子上。
“大人,马太医交代过,您先前呕吐多次,现在还是无力的状态,待今日多补充一些盐水,便可慢慢恢复。”
“嗯。”
“另外……”
刘理吞吞吐吐,萧逸鸿转过头眼中还蕴着方才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