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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她分明从未害过任何人,她分明是对江逾白有恩,她分明是明媒正娶,可偏偏,所有人都欺辱她。

石清莲瑟缩着躲在别院里,不肯再出门,她像是一只笨拙的蜗牛,以为把自己藏在壳里,就能躲避那些流言蜚语,可偏偏,已经成了女帝的康安还是不肯放过她。

在康安迎娶江逾白的那一夜,石清莲家冲进来一帮太监和锦衣卫,由康安帝姬手下的女官带头,说他们意图谋反,连下狱都不拿,直接将全家拖到了街头斩首。

皇城张灯结彩,石家血腥遍地。

一样的红,不一样的红。

大奉腊月,寒风刺骨,雪花拍脸,一片哭嚎声中,石家人被摁上了刑台,从上到下十几口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石清莲死的时候,想,他们都说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没人知道她黄泉枯骨。

若有来生,她——

再然后,石清莲一睁眼,便是江家的帷帐。

现在是顺德一年,盛夏,顺德帝刚登基一年半。

康安帝姬刚回来一个月,她与江逾白刚成亲半年。

而她,带着满身血腥与恨意,从顺德三年冬的康安女帝的刀下,回到了顺德一年的夏。

这个时间很多事情还没发生。

她还没有发现康安与江逾白的“情意”,没有质问江逾白,江逾白还没和她翻脸。

她还没被北典府司指挥使沈蕴玉抓到,没进过昭狱。

康安还不是女帝,她的家人还没死。

一切都刚刚开始。

昏暗的帷帐之内,石清莲纤细的指甲狠狠地掐着身下的绸缎锦被,眼中满是坚韧与恨意。

她重来一次,要想办法跟江逾白和离,要想办法保住她全家的命,还要想办法阻碍康安称帝。

她要活下去!

“夫人,不好了!”正在这时,梳着双花头苞的小丫鬟神情慌张的从外间跑进内间来,蹲在床前,一脸紧张的和石清莲道:“老爷边儿上的小厮传来消息,说老爷在鸣翠阁喝醉了,跟一个女子拉拉扯扯,好似是——那种关系,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姑娘!”

石清莲心中冷笑。

还能是谁?

除了康安帝姬,还能是谁!

上辈子,就是在今日,她“撞破”了江逾白和康安帝姬之间的情愫,也因此,她痛哭了一整夜,与江逾白离了心。

“夫人!”小丫鬟都快急哭了,她知道夫人有多喜爱他们老爷,若是老爷当真纳了妾,夫人会哭死的:“这可怎么办啊?”

石清莲从床上爬起身来,红润的唇瓣抿在一起,妩媚的桃花眼中满是嘲弄:“怎么办?当然是找过去啊。”

她一转头,道:“来人,备马车。”

随着她迈出帷帐,整个厢房内的人都跟着动了起来,如同一颗颗严丝合缝的机关铆钉,在月色下悄然运转。

重来一次,她纵然蠢笨,但也不会如前世一般被人宰割。

京中局势诡谲,有些人是下位者的执子者,同时也是上位者的手中棋,棋局早已搭好,她身在其中,早已避不开了。

只管落子便是。!

杀了石清莲便是

顺德一年,夏,鸣翠阁。

鸣翠阁这名字唤的好听,但实际上就是教坊司,里面都是官妓,这儿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地方,处处浮翠流丹,头顶红木青瓦,足下波斯地毯,由金丝缠绕而成的海棠树有十多米高,从一楼大堂而起,上至浮金吊顶,贯穿三层,枝丫上托着近千颗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枝丫蔓延到二楼的扶手上,将整个明翠阁照的金碧辉煌。

宾客往来间,人群热闹喧哗,二楼的一处雅间窗边内,一只染着艳色豆蔻的手指轻捻着一支琉璃杯,一道明媚的声线带着几分欢笑响起:“这儿可真热闹,我记着,四年前我走的时候,大奉内城还有宵禁呢,都不允人夜间出行的,现如今教坊司都开起来了,啧,我这皇弟,当真是爱享受。”

说话间,窗边的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明媚大方,热烈骄纵的脸,她生了一双上挑的柳叶眼,面若玉盘,乍一看并不惊艳,但下颌昂起时,眼角眉梢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野性,像是一只脾气不大好的小凤凰,爪牙锋利,想挠谁就挠谁。

正是年方二十二的康安帝姬。

“请帝姬慎言。”一道冷清的声线从她身后响起,康安帝姬回过头时,便瞧见那人一身穿着一身牙白绸缎、广袖云靴端坐于案后,一张脸清冷出尘如山间明月,身形如松,虽置身于酒臭人欲中,却依旧衣不沾尘,其声清冽如碎冰碰壁:“京中不比江南,天子脚下,不得妄议圣上。”

正是当朝宰相,年方弱冠有六的江逾白。

他说话时,康安便看着他的眉眼。

江逾白生了一双狐眼,眼尾狭长,他太干净了,干净到好像没有凡尘俗望的仙人,仿佛永远不会有波动,她只要瞧上一眼,便忍不住想要把他扯下来,与她一道沉沦。

“江大人行事一贯如此冷静,叫康安佩服。”康安赤着足从窗边走来,她爱好波斯之物,白皙的足尖上缠着一个纯金的足环,上面嵌着个小铃铛,一走起来铃铃作响,她走到江逾白的桌边,如同一只猫儿一样,缠上了江逾白的肩膀,伏在江逾白的肩上道:“可康安不行,入江南这日日夜夜,康安都忘不了江大人,听闻江大人已娶了妻,大人,您掀开盖头的时候,可曾想过康安?”

江逾白的眉头骤然冷蹙

,他伸手想推开康安,却在动起来的瞬间,察觉到脖颈间一片湿润。

康安伏在他肩上落泪了。

江逾白的手如坠千斤,怎么都无法将康安推开。

年少时的一段懵懂情爱,如同心中朱砂痣,云间白月光,在他心中深深地刻下,当年康安还是公主的时候,为了嫁给他,在殿中自请,愿自废公主身份,贬为庶民,只求与他在一起,而他拒绝了。

他们江家落魄多年,全靠着他一个人撑起来,他的族人举全族之力跟随他,当时那个情况,他不可能因为个人情愫而废掉家族多年心血,他不能沾上公主。

所以他冷静的切掉了这一段情丝,说他只愿报效朝廷,不愿尚公主。

那样骄傲的小凤凰,跪在地上看着他,含着泪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出话,只是沉默的站在大殿上。

他的拒绝和康安的不知廉耻让先帝大为恼火,直接将康安送至了江南,将这女儿丢到了江南后几乎便不管了。

康安说想他,他又如何能不想康安呢?康安刚离开江南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撕心裂肺的痛,每一个夜晚无声无言却又震耳欲聋。

“帝姬自重。”江逾白的声线渐沉,平静却又叫人听得鼻尖发酸:“臣已娶妻了。”

“那不过是为了敷衍顺德与太后的,本宫不管,江逾白,你看着本宫!”康安伸手去掐他的下巴,一如当年般娇蛮任性,追着他说:“本宫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本宫?”

她的胡来,江逾白永远招架不住,他闭着眼,一字一顿的说:“帝姬,江某之妻柔善可人,与江某性情颇合得来,请帝姬——”

他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康安便扑上来,生猛的啃上了他的唇瓣。

江逾白被她撞的向后一仰,膝前矮桌被踢开,桌上的瓜果与酒杯咕噜噜的滚了一地,江逾白正拧眉要躲时,便听见了一声惊呼。

江逾白以为是被鸣翠阁的官妓撞破了,他骤然起身,目光冷冽的一扫,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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