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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青色的剧毒瘴气从那蓝线金斑蝶上释放,顷刻间便汹涌袭来。元浅月猝不及防,连忙将赤练剑插在地上,想要张开结界,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御双城封住了法力。
她一个激灵,连忙转头朝着背后的这群凡人喊道:“散开,别吸这空气,有毒,捂住口鼻!”
空气中已经盈满了那泛着丝丝甜味的青色瘴气,背后的凡人们躲闪不及,惨叫着退到火边,立刻接二连三地倒下,眼见着就奄奄一息,在地上躺着只剩呻吟的力气。
元浅月身子晃了一晃,那带着甜味的青色瘴气从她的口鼻中涌入,一路烧到肺里,火辣辣的。
她撑着剑,慢慢地滑坐在地,捂着嗓子咳嗽起来。
恍惚间,手腕上冰冷的紫烟手镯碰到了她的颈脖肌肤,元浅月忍着被呛出来的泪水,看着手腕上的紫烟手镯。
这烟紫色的手镯到此刻依然完好无损。
——这瘴气难道是不致命的吗?
还是因为她身为修士,身体强悍,所以没有被当场毒死?
地上躺着的凡人们在墙壁上竖着的火把照映下,像是地上趴着的恶鬼。他们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见她还好端端地跪坐在地,开始朝她求救呻吟,纷纷朝她吃力地爬过来,伸出手来:“仙师,你会仙术,求您,救救我们吧!”
元浅月转过头去,看着他们,她喃喃道:“可是——要怎么救?”
她的所有灵力都被封住,至今那股魔息都在她的体内横衝直撞,让她根本无法再做出任何解毒驱瘴的法诀。
利害关系
在元浅月的十六岁生辰上,邢东乌送给她一颗光泽柔美,笼罩在一团奇异光晕中的红色宝珠。
那是她拜入焚寂宗的第三年。
这颗宝珠被盛放在极其华美的锦盒里,樱桃大小,光洁剔透。
一打开盒子,那宝珠光华夺目,彩雾蒸腾。元浅月拿起这颗从没见过的宝珠,她向来是喜欢这些璀璨亮丽的珠宝首饰,兴致勃勃地问邢东乌:“这是什么?”
邢东乌看着她,十分恶劣地说道:“千足蜈蚣的毒珠。”
元浅月啊了一声,冒了一身恶寒,差点把这颗手里的毒珠给脱手扔出去。邢东乌眼疾手快,接住了这颗将要落地的毒珠,两根纤细的手指捻起毒珠,递到元浅月嘴边:“吃下去,可以百毒不侵。”
“五毒神教送给我示好的教中圣物,稀罕得紧,你这么嫌弃做什么?”
“你明知道我最怕那种长了很多腿的虫子!从千足蜈蚣身体里掏出的毒珠,我不吃,死都不吃!”
那颗珠子,她吃了吗?
她不记得了。
鲜血在肮脏漆黑的水碗中淌下,元浅月扔下赤练剑,眼眶因为对抗着魔息那嗜血的衝动而痛楚通红,她的手掌,被赤练剑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在火光映照下,地上宛若躺了一地尸体。她握紧手掌,将伤口流下的鲜血盛在碗里,挨个膝行过去,扶起这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旅人们,给他们艰难地喂下自己的血。
——她不清楚这有没有用,她只知道,她要这样做。
这些人的呼吸几乎要断掉一般,轻不可闻。元浅月扶起他们的头,在他们渐渐微弱的呼吸里,将鲜血顺着他们紧闭的牙关渗进去。
她满头大汗,等到地上的旅人全部都喂了一遍,这才放下碗,蜷缩到一边。
在那股无法形容的嗜血渴望中,她重重地撕下自己的衣角,将一端咬在嘴里,将手掌的伤口紧紧地缠绕起来。
等到做完这些,她的手已经颤抖得快要连剑都握不住了。
元浅月抱着剑,坐在一边,靠着岩壁。
山洞里,那火把的光芒摇曳着,地上像是躺了一地尸体。
她是一个濒死的守墓人,一个虚弱无力的捍卫者,守在这群不知是死是活的凡人前方,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牙齿相击的咔哒声。
如果御双城发现她没死,会不会用其他的方法结果了她?
这里是灵界和魔域的交壤之地,会不会有其他妖魔出现?在她这么虚弱的时候,如果碰到,她除了和这一地半死不活的陌生人们一起成为盘中餐,还能如何?
——其实她该逃走的,趁着御双城还不知道瘴气没有杀死她之前,趁着还没被其他的妖魔发现之前,撇下这群多半没救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凡人,逃出生天。
到现在,她坐在这里,是在守什么呢?
元浅月恍恍惚惚地抱着剑,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叫嚣,但脑子里最终汇成了一片空茫,什么都想不起来。
地上躺着的旅人们尚且有着弱不可闻的呼吸,元浅月坐了一会儿,她再次解开紧紧缠在左手上的绷带,拿起赤练剑。
鲜血汇入漆黑的碗中。
她挨个再次喂给他们鲜血。
在跪坐在火光下喂给一个面色青白的男子时,元浅月神识恍惚,一手端着盛着鲜血的碗,却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鲜血顺着那紧闭的冰冷的唇往下淌。
旁边忽然有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开口说道:“他已经死了。”
元浅月循着声音望去。
商队的首领竟然已经醒了,他十分虚弱,高大魁梧的汉子此时面如金纸,躺在岩壁上才勉强能抬起头来,看着元浅月刚刚执着又僵硬着给他喂血,此时说话都十分费劲:“他已经断气了。别,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