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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魅(注意)

 

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你对鬼相的恐惧……所以我没有再那样对待你,曲青。”他冰凉的、沾着雨珠的嘴唇贴到曲青的唇上,以这样近的距离,他厮磨着唇瓣说话。

“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再以这样的面目见你,所以不要害怕了,我保证。……但你是怎么做的呢?”

那双失焦,又仿佛聚焦得下一刻就要撕裂曲青喉咙的眼睛正直直地向这个方向望着。

“你和陈以红一起走了。如果她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走?你怕我杀了她,现在还要用谎言骗我。”何书屹微微勾起细腻的唇角,他的面上浮现出一层凄厉的影子,那影子正弯起利齿密布的嘴在尖声放笑。

何书屹那双苍白的手抚摸到曲青的颊边,疼惜地用指节摸索着,“你知道为了找你,我花了多大力气吗。你太会躲藏了……不愧是兰中虎,当你隐蔽在兰草中的时候,我根本无处可找。你躲得太好了,使我都快死心了,所以我决定——”

他舐进曲青的唇里,轻易地撬开他无力偏躲的齿关,曲青尝起来真是温暖,含着腥甜的锈味,和他身上这种凉如雨水的温度差异极大。

雨下得暴烈起来,天穹之上的云层在飞快翻滚,狂风从远处掠来,雷光闪烁起百米长的霹雳,在曲青的视线中,万事万物都惨白到刺目的地步。

轰隆!———

曲青在那瞬间,不知道自己是用耳朵听到了,还是感觉到了何书屹嘴唇的翕动,那可怕到无法置信的字句在他的脑海掀起惊天狂澜,他失魂一样做不出一点反应来。

我杀了何谦。

在曲青发黑的视线里,何书屹的浓睫上挂着雨珠,那雨珠泪似的挂到面孔上,一路淌下来。

何谦。何书屹和何书峻的生父,曲青的养父,这个把曲青从濒死状态下捞回的男人,给予他以兰中虎,同于何书屹那样待遇的何家家主,死在亲生儿子的手里。

何书屹是不会骗人的。杀了何谦对他来说也许也并不是什么事,为了掘地三尺也要把曲青找出来,他在九龙曾经血戮了一批在最后和曲青有接触,直接或间接让曲青能轻易消失的人。

“……我没有办法了。”何书屹抬着那双鬼眼睛,定定地、迷茫地看着曲青,“我找不到你,曲青,只好把整座山都点燃,这样老虎才会迫不得已从山林里出现。”他轻轻笑了,笑声很浅,被瓢泼的大雨盖过去,只剩下渺茫的、幽微如泣的叹息声,“那座山注定不是我,无论我遭遇怎样的厄运,你一定不会回来,对吗?”

曲青感觉胸口被重重捶进去,何书屹的料想一步不差。为了让曲河星远离何家,远离成半鬼的命运,何书屹就是真的死了,他也没有勇气回到何家来。

“但好在你是个乖孩子……父亲死了,你一定会回来。这么多年你觉得有愧于他,你觉得是因为你我才变成那样,你想报答他——你什么都听他的。是何谦迫使你离开我,让我独自一人住在这座鬼宅里。你又听他的话。”

何书屹轻声细语地说,那淡如水影的声音散在雨泊里,变成灰暗的透明。

不是何谦指使的,至少最后这次不是。可曲青说不出话,他唇边的裂伤被暴雨洗掉血痕,发白的伤口下,他的嘴唇微微颤着。然而也没错,他的离开也的确顺从了何谦的意思。

“陈以红一直想走,这我知道,你想听父亲的话,我也知道。可你怎么能跟陈以红去呢?陈以红是什么时候勾引了你呢?她是不是早就把你操了,背着我你跟她做爱了,父亲的妾让你怀孕,所以你们都留不住了,你——”

何书屹忽地收了声,因为曲青实在勉力支撑不了,向他这一侧摔过来,狼狈地勾抱在何书屹的背颈上,他一身都湿透了。

“……何书屹。”曲青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发哑了,他贴靠在何书屹的身前,躲开一些雨,“我不知道陈以红和我一样特殊,我以为她就是个女人。”他的嘴唇哆嗦着发白,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把话说清楚,“我只跟你做爱,何书屹,一直以来……我怕曲河星变成你,我怕她也要变成鬼,我不想让我们的女儿过上你那样的生活。”

“我好冷……我流了很多血,书屹,”曲青几乎发颤的手几乎抱不住他,要往地上滑,“何书屹……别再让我淋雨,别再让我们的女儿淋雨。”

他害怕何书屹不听他的话,可他真的没办法再撑下去,他的眼睛尽力去睁开,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冷还是把意识撕扯得一干二净。

不安的幻梦又作祟起来,曲青是一个不怎么做梦的人,但当那次两个月的幽闭结束,他就开始时不时做噩梦了。

他总是梦到何书屹。他的四肢都绑缚在床上,活动空间很小,他能绕床半米活动,可也仅止于此。视线被阻挡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唯独能感受到那些漆黑的小人正转在他身边,时大时小的嚷笑,不管怎么样挣扎摆脱,它们很快又黏回来。那是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透在骨子里的冷,无论被子怎么盖也无法驱散它们。

口鼻里无时不刻都是那浓烈得让人晕眩的辛香,头脑几乎都要冻结了,他不断感觉冷,但又一直冒冷汗,他被幽囚在狭的笼里,从一开始的困惑,时而愤怒,已经到被慌乱和恐惧所纠缠。他简直凄楚地渴望何书屹回到他的身边,何书屹并不常在,是在他的不远处,还是离开了这栋监牢,他都不知道。

只有当那发凉的手蹭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一直被鬼魂弄得心神不宁的情况才会缓解,他求过何书屹说话,可何书屹却冷然地沉默着。他能感觉到何书屹的手游走在他的身上,抚慰他的乳头,啃咬他的乳房、腹部,阴茎不断地肏弄他的肉阴,可他的双手就是无法触碰到何书屹的脸。当他跟何书屹上床的时候,手脚的铁链就会收紧,他摊开四肢,只能感受一切,却没办法享受到什么。何书屹比过去碰起来冷多了,体温是不正常的寒凉,过去滚烫的阴茎也只是温热,何书屹并不拥抱他,单纯的肏干带来了无意义的高潮,那种感觉比不做爱更加孤绝。那段时间里,何书屹的性欲比过去更严重,他把曲青翻来覆去地做,好像曲青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那道肉甬,除此以外他几乎什么都不太碰。做爱变成一种酷刑,他的阴道和宫腔里每天都含着精液,曲青不断感受着阴茎带来的热度和挤涨感——其余就没有了,什么也没有。

做完后他昏昏欲睡,何书屹就离开他,没有一点温存。何书屹一走,那些漆黑的鬼就推他,摇晃他,笑他,再从上摁下来,让他觉得窒息,逼得他要呕吐。

他奋力挣扎,梦里做一点事都要付出太多太多力气了,曲青拽扯那链条,链条好不容易松了,他拼命把从来没摘下来过的眼罩推上去。

——可看见还不如从来没看见过,他身上缠绕着黑漆漆的鬼影,它们蛇似的环着他发笑。透过它们,他看到不远处,何书屹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托着脸看他,嘴角挂着如木偶般的苍白狞笑,他对曲青的无助、挣扎和绝望感到享受和心满意足。

那张鬼相脸的意图是明显的。他愿意这样奉行一生,这一生里他都要作曲青那漆黑世界里,一熄就灭的人灯。

冷汗瞬息从毛孔里涌出来,他被心扉里噬骨的寒冷冻得无法动弹。愤怒、屈辱、悔意、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交错成眼泪,眼泪平白地流下来,苦涩着,是心眼里藏不住的惧意。

每当他挽留何书屹,每当他被鬼魂纠缠得不曾安宁时——

何书屹就那样坐在那里,长久地,看时间湿漉漉地滴下来吗。

曲青惊喘着醒过来。

房间里很温暖。他的恐惧慢慢融化了,光线昏昏而红黄,睡意重新游浮到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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