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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还债

 

严盛夏对他新男朋友的了解,大概仅限于他告诉余知崖的那些。这不怪他。人与人之间要彻底全面的互相了解可太难了,就像他和余知崖相处过六年,他都不敢说自己了解余知崖——至少不了解他恋爱结婚的那一面。

因此当第三天早上严盛夏被一阵陌生电话吵醒、并听清楚对方说的一段话后,他觉得十分荒唐,像被迫穿越到了哪个剧本里扮演一个他不熟悉的角色。

电话来自一个叫做享乐会所的地方,对方自称姓汪,说丁楠昨天在我们会所输了7万英镑,加上先前欠的13万,现在总共欠我们20万。他现在拿不出钱来,说你是他的朋友,能帮他还钱。当然我们不会为难你,不过要是没钱还的话,丁楠明天还在不在就难说了。

那人说完就把电话转给了丁楠。严盛夏第一次听到丁楠如此卑微紧张,像电影里常见的那些猥琐到如同烂泥的赌狗,直觉有点恶心。

但他不可能不去救。不看僧面看佛面,算是帮丁笙。

享乐会所在肯辛顿富人区的一幢独立别墅里,四五米长的深褐色移动木门遮住了里面的视野。站在门口的街道上望过去,只看得到橡树掩映下的白色房子,和普通住宅没什么区别。

严盛夏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没什么谈判技巧。他坦言说自己每天的消费限额是五千磅,再多拿不出来,能不能按日还款。对方不同意,说丁楠已经好几次说分期还款,到现在就只还了两期,这次要是再放他走,谁知道他跑哪里去。

丁楠在旁边哭丧着脸咋呼:“我上次问你们借3万英镑都还了,是你们非要我再还6万利息,我根本拿不出来!”

姓汪的气势嚣张:“银行借钱都要利息,你当我们这儿是慈善机构,借了白借?”

“你上次借我的时候说利息很低,相当于没有。”

“相当于没有不是没有!看看,白纸黑字你自己签着名。”

借条现在在严盛夏手上,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当中长长的一段都是复杂的利息计算方式,正常人根本看不懂。就这种卖身契丁楠都敢签,严盛夏怀疑他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看了几分钟,姓汪的正不耐烦要催,严盛夏开口了:“我要打个电话。”

他解决不了这件事,也不想让他哥知道,唯一能帮他的只有一个人。

姓汪的同意了,让他把电话放在茶几上打开功放,省得他有什么小动作。

铃声响了七八声才有人接,严盛夏听到对面传来热闹的hiphop舞曲和谈笑声,很吵。

“喂。”余知崖的声音夹杂着噪音,模糊不清。

严盛夏感觉比刚才更紧张了一点,暗自攥紧拳头:“余知崖,你能不能借我20万磅?就现在。”

余知崖没听清,重复了一遍:“20磅?”

“不是,20万。”

对面不说话了。隔了几秒,嘈杂的噪音突然一下子消失,话筒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发生什么事了要用那么多钱?”

英镑兑人民币的汇率最近一直徘徊在1:9左右,算起来差不多180万人民币。这么一笔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金额,严盛夏问他来借而不是去问他哥要,余知崖想也知道肯定出了非同寻常的事。

严盛夏不想说。他要给丁楠留几分面子——当然他更不想让余知崖知道自己上次说看中的恋爱对象实际是个赌狗,因此只强调:“我会还你的。”

余知崖的火气明显上来,口气生硬:“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严盛夏还在犹豫,姓汪的已经不耐烦,凑过身对着手机说:“余先生是吧?丁楠欠了我们20万,他说他这位朋友能帮他还。”

余知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口气瞬间冰冷:“你们是哪里?”

“享乐会所。”

地下赌场。伦敦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借着会所的名头,搞非法地下赌博。严盛夏那位不知道已经成了没成的女朋友,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余知崖没时间细想。他拽着手中的电话,声音紧绷:“我人在旧金山,这里现在半夜12点,不可能立刻转20万给你们。我卡里有2万磅,可以现在转过去,剩下的要等明天银行开门换汇。这段时间我要确保他们两个人身安全。”

姓汪的想了一会儿说:“可以。我给你12小时时间,如果到时钱没到位,别怪我们不客气。”

余知崖在记忆中搜寻了十来秒,问了句别的:“你们是不是在肯辛顿?老板姓霍?”

姓汪的调笑道:“余先生也是我们会所贵客?那正好,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所规矩。钱打过来,保证不少他俩一根头发。”

去他妈的会所贵客!

余知崖心里有了底,语气更强硬了些:“把电话给我朋友,我有话和他说。”

姓汪的挠挠脑袋,没趣地靠到沙发一边。

“是我。”严盛夏有些沮丧。

余知崖忍住焦躁安慰他:“我先打2万过去,天亮后再转其余的钱。你好好待在那里,不用慌,别有太多想法,明白吗?”

“我知道。”然后他用黏糊的鼻音说了句,“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不用。”余知崖顿了下,“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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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崖在凌晨两点到达了旧金山机场。空旷的停机坪萧瑟凄冷。他从车里出来时,远处一架飞机刚降落,沉闷的轰鸣声窜入耳朵。他拢了下风衣前襟,疾步迈上舷梯。

严盛夏打完电话后的2小时内,旧金山没有飞往伦敦的航班,余知崖果断让助理预定了公务机。助理以前没见过他如此仓促,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余知崖只简单说了“私事”两个字,助理便也不再问了。

远程公务机宽敞舒适,可坐可卧,余知崖却没有享受的心情。来的路上他拨了一个许久没联系的电话,没接通,这让他很烦躁。他在起飞前又重新拨了过去,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声音懒懒的,像是刚睡醒。

“啧,稀奇,这是哪位贵客?”

余知崖没心情接他的玩笑:“肯辛顿那家享乐会所是不是你的?”

那人想了几秒,嫌弃地说:“我怎么会取那么俗气的名字?可能是小庄改的,那边他在管,回头我让他换了。他怎么你了?”

“抓了我老板的弟弟让他帮人还债。”

那人在床上翻了个身,笑道:“你老板弟弟?你老板自己怎么不出面,找你来了?”

“他不知道。你还是保佑他不知道这件事比较好。”严烺对自己人很护短,脾气也不好,遇到这事大概会直接踹了享乐会所的大门。

“十年不联系,为了你老板弟弟才来找我还人情。”那人玩味地说,“你们什么关系?”

余知崖被问得烦了,皱着眉头说:“我照顾的一个小朋友。你和姓庄的说一声,我10小时后到伦敦,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姓庄的别想安稳做生意。”端掉地下赌场不是多难的事,甚至把姓庄的扔进监狱也不是多难,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严盛夏安全。

那人打了个哈欠:“知道了,我和他说一声,保证让你的小朋友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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