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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节

 

显发现,诏狱如今的“入住率”并不低,但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都是刘皇帝下诏侦办的,也不可能是在放权诏书下达后的这段时间抓捕的,那这些人是如何来的,又是以何等名义被抓进来的,可想而知。

刘皇帝的表情很冷淡,直接漠视,在狱吏的引导下,一直到最靠里的一座监房,王继恩正被囚禁于此。不过一日的时间,光景大不相同,虽然没有镣铐加身,但其满身透着狼狈,此时看起来才像个六十老者。

早就听到了狱道内动静,当刘皇帝的身体进入视野,王继恩两眼顿时一亮,一双老腿麻利膝行到监房边缘,磕首不已:“小的参见官家!参见官家!”

就像是血脉压制,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刘皇帝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参拜叩头,只是此情此景,王继恩的语气中多了不少悲戚。

见其状,刘皇帝的老眼中,也出现一抹动情,脑子里也浮现出一些过去的回忆,伸手向前,道:“张彬说你想见朕,念及这几十年的情分,朕特地来看看你!”

王继恩可太熟悉刘皇帝了,感受到他些微的情绪变化,眼睛里立刻浮现出少许希望,起身抓着铁栅栏,哀声道:“官家,小的无罪啊!恳请官家,明察秋毫,勿听小人进谗挑拨啊……”

“你是何等机敏的一个人,难道当真不知,朕今日来诏狱的目的?”他这一开口,刘皇帝老脸立刻冷了下来,指着外围的监房,道:“别的朕暂且不提,就这诏狱中乱七八糟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王继恩面色微滞,但反应极快,立刻道:“小的奉命监察京畿舆情,这些都是可疑之人,小的——”

不待其说完,刘皇帝迅速地打断他,语气严厉:“朕没空听你狡辩,若你当面只有这些啰唣废话,那朕也不必再听了!”

闻言,王继恩的老脸又白了一分,愣了片刻,方才叩头颤声道:“念在小的尽心侍奉多年的份上,官家可否留小的一命?”

“不行?”刘皇帝回答的很干脆,道:“不过,念在你尽忠皇室几十年的份上,朕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官家,小的纵有过错,但对您忠心耿耿啊!”王继恩满脸的不敢,涕泗横流,格外悲切地拜道:“小的,对您无害啊……”

“你对朕无害,但你对朝廷有大害!”刘皇帝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小爆发,冲王继恩怒斥道:“亏你侍候了朕几十年,你连朕最忌讳什么都忘记了?就冲你瞒着朕干的那些事,到今日方处置你,已经是朕对你格外宽忍了!”

听刘皇帝这么说,王继恩目光立时暗淡了许多,虽然心中有一些疑惑,但他已然醒悟,刘皇帝对于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怕是尽数了解了,同时,他这条命,恐怕是真保不住了。

巨大的恐惧感,在一瞬间席卷全身,甚至连手脚都麻木了,王继恩瘫坐在冰凉的地方,表现多少有那么一丝不堪。

不过,一代大太监,终是有其体面的,没一会儿,王继恩便重新抬起了头,眼眶微红,沉着声音,略带希冀道:“皇城司一切罪责,都在小的身上,罪责难逃,诚无怨言。但小的那几个养子,行事多听从小的命令,能否从轻发落?”

王继恩剩下三个义子及其一家子,同样都没逃掉,全部拿下,此时也关在诏狱中。凝视了王继恩一会儿,见其表情不似作伪,刘皇帝依旧平淡道:“王守忠罪责轻一些,可以活命,但另外二人不行,其子孙可处流刑。留一份香火,算是朕对你最后的恩赐!”

“谢陛下!”闻言,王继恩再度叩头拜道,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朕这就,算是给你送行了,不枉这四十年主仆一场!”再扫了王继恩一眼,刘皇帝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身便去。

“官家留步!”不过,又被王继恩唤住了。

“你还有何话说?”刘皇帝眉头微蹙,语调冷漠。

王继恩拔高声音,郑重道:“禀官家,小的行事操切,跋扈猖獗,为人嫉恨,致有此祸,罪无可恕,不敢怨望。临死之际,小的斗胆再向官家进一言,官家务必当心身边宵小,对那些居心叵测之徒不可放松警惕……”

“你所指的宵小、居心叵测之徒,是谁?”刘皇帝转过身,饶有兴趣地问道。

“喦脱!”王继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这话一出,先不管其他人反应,喦脱脸色大变,两腿一软,直接跪倒,激切道:“官家,此獠欺君犯上,至今仍不思悔改,万不可听其谗言呀。

小的对官家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只因与其旧怨,遂攀诬于我,用心何其歹毒,还望官家明鉴!”

言罢,喦脱恶狠狠地瞪着王继恩,若是眼神能杀人,囹圄之内的王继恩此时已然被挫骨扬灰了。

“官家勿忘那契丹主耶律璟之故事啊!”王继恩又恳切地说了句,然后抬头冷冷地与喦脱对视着。目光中带着少许畅快,仿佛在说:老贼,我倒了,你也别想好过!

两条狗,哪怕在临死之际,仍不忘互咬,刘皇帝甚是感慨,看了看王继恩,又意味深长瞥了眼胆战心惊的喦脱,没有作话,转身而去。

“老贼!留你全尸,便宜你了!”待刘皇帝走远后,喦脱方才麻利地起身,冲王继恩怒斥道。

“我在下边等你!哈哈……”王继恩一脸的张狂,笑声大作。

……

銮驾内,刘皇帝的身体随着颠簸微微晃动着,一旁,喦脱少有的在銮驾内侍候,看得出来,有些坐立难安,原因自然是因为诏狱中王继恩的反咬。

刘皇帝面无表情,喦脱却难保持平日里的平静了,脸有些红,背也紧张地发热冒汗,内心挣扎几许,终是向刘皇帝叩倒,哭丧着道:“官家,小的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见其状,刘皇帝淡淡然地问道。

“王继恩那奸贼是明知必死,欲拉小的陪葬,这才攀咬陷害,其所言,毫无依据,纯属臆测,还望官家明察啊!”喦脱心里发慌,嘴皮子依旧麻利。

闻言,刘皇帝轻轻地笑了笑:“你们两个斗了几十年,朕又不是不知,王继恩有什么心思,朕难道还看不出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也哀,此人竟是连只鸟都不如啊……”

听刘皇帝这么说,喦脱眼泪都挤出来了,连忙拜道:“官家英明!官家英明!正是如此!”

不过,等喦脱拜完了,刘皇帝又悠悠然地道:“不过话说出来,你伺候朕有多少年了?”

“回陛下,若从乾祐十一年算起,至今已有三十三年了!”喦脱抹了把眼泪,答道,对于这些,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三十三年,很是漫长啊!”闻言,刘皇帝老眼中露出一抹追忆之色,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一脸平和地对他道:“朕知道朕不好伺候,你能在朕身边待如此之久,也不容易!”

“能够侍候官家,实为小的几世难修之福气、荣幸!”喦脱表忠心的话是脱口道来。

“你是晋阳王府的旧人,论个亲疏远近,是比张德钧更亲近的人,如今也花甲之年了吧,可曾想过余生?”刘皇帝像谈心一般问道。

喦脱则时刻保持着紧张,不假思索地摇头道:“小的只知侍候官家,从无其他念头,莫说花甲,就是古稀、耄耋,只要还有口气,小的便要侍候官家!”

“你这老东西,还想伺候朕到七老八十?老而不死是为贼的道理都不知道,你难道想和朕一起做那为人生厌的老贼?”刘皇帝呵呵一笑。

对此,喦脱可笑不出来,低头颤声道:“官家此言,小的万分惶恐!”

刘皇帝笑了笑,想了想,沉声道:“实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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