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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明所以,刘承祐注意到大舅子那张冷脸,目光一闪,以他愈加剔透的心思,只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朕继位以来,致力于太平天下,宽刑简政,剿匪击盗,制暴戡乱。自认对河北子民,虽加恩未厚,但也多有德泽。若还有人生不臣之心,兴逆乱之举,那么不是彼辈不可救药,便是朕所作所为仍有不足之处,需自省以图善改……”刘承祐又开始日常的冠冕堂皇。

话一出,顿时引得高、赵二人恭维叹服,虽然从表情上看,并不是特别感动就是了。倒是随侍在侧的折小娘,望着刘承祐那散发着自信神采的侧颊,两眼稍弯,浅笑道:“官家有此胸襟,是天下之福。”

刘承祐瞥了大舅哥一眼,指着以严密护卫阵势,围绕在四周的禁军,满脸轻松,将声音刻意提高:“殿前军乃禁军精锐选拔,铁骑军乃殿前司骨干,而随驾众军则是铁骑军中的菁英壮士。在朕眼中,天下精锐莫过于此,以一当五不是问题,有此虎贲相护,有良将相随,难道还护不住朕吗?”

这一回,周遭闻其言的将士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刘承祐历来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示风采,邀买人心的机会。且越来越顺畅,越来越自然,想当初,他偶尔还会面热,还会回忆思量自己说法是否有不当之处。

现在,则不需要了,一则他的功夫慢慢练得登堂入室了,二则身份的加持权威的提升足以让别人忽略一些细节。

就在内黄近郊,随机选了个村庄,大片的农田,平铺在原野上,显然是经过官府重新厘定划分的。冬季的田亩,一片萧索,田面仿佛凝了一层轻霜,未经过规整的土壤只剩下一片狼藉,田埂各处,尚且残留着少许几乎腐烂的秸秆。

骑士轻驰而来,打破的村庄的宁静,在庄民惊惧的目光中,高怀德安排人把住各处道口,严禁出入,又亲自带人,将外围一所村舍包围,请出主人家,将里外检查一番,确认无异状之后,刘承祐方姗姗来迟。

为策安全,该扰民,还是得扰。

黄土垒就的土墙内,竹木屋舍四五间,篱笆之侧种着几排菘菜,长连的鸡笼里三两只土鸡碎碎地叫着,拴在院角的守户犬不停地朝闯入农户的禁军卫士咆哮着,还是在一名年岁不大的农家少女安抚下,方才呜咽地止住吠声。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河北农家,八口之家,三代俱在。主人是个老汉,看不出年龄,身形消瘦,皮肤粗糙。

刘承祐前一次这般深入乡野,察问民情,还是当年在恒州的时候。

在刘承祐踏入农家小院之时,一家子埋头跪地,瑟缩在一起,颤抖的身体尽显惊惧之情,话都不敢说。

随意地摆出两个马扎,与折小娘坐定之后,刘承祐看着穿着简陋的一家子农户,伸手:“平身!”

老农闻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张德钧注意到了,立刻发声,有点客气地提醒道:“陛下让你们站起来回话。”

面面相觑,仍旧不敢动弹,见状,刘承祐示意了下,张德钧亲自上前将之扶起。老农举动尽显局促,再没有见识,也能感受到坐在面前男女身上的贵气,而况有那么多“凶恶”的大兵护卫,腿肚子都在打颤,不敢抬头。

“老丈年岁几何?”刘承祐语气温和地问。

老农支支吾吾,经过张德钧的翻译之后,才明白眼前的贵人是在问自己的年纪。

这才给了一个很明确的回答,不知道自己年岁,更不知自己生于何年。

刘承祐又问其是否当地人,说是从相州那边迁来的。

直接对话,刘承祐改不了文绉绉的范儿,老农又一口乡音,沟通着实有些费劲。不过磕磕绊绊的,还是将老农一家子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也不是相州人,具体也不知多少年前从河东逃难至相州汤阴,从其模糊的描述,刘承祐猜测大概是石敬瑭起兵期间。

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参军,其后杳无音信,估计是不知道死在哪里,哪场战事,留。二儿子当年被抓为壮丁,有幸活命,瘸腿而归,娶了个农妇。三儿子成婚数年,目前在当兵。小儿子才刚长成,在家种地,很勤快,世道渐安,正准备攒钱粮讨个媳妇。

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年纪都还不大,却也能帮忙农活。

契丹军北撤之时过相州,烧杀奸淫,举家逃奔山林,大汉建立后,招抚流民,随波逐流至内黄。

官府分了五十亩地,就此安家,又自垦荒几十亩,以灾害之故,收成不是很好。税收也不轻,田里为数不多的产出,大都被官府征收了,所剩余粮,精打细算,过冬都难,若再准备冬种春耕,就更难了……

这,就是一家,生活贫苦,地地道道的愚民。

头脑清醒的乾祐帝

刘承祐又问了些朝廷政策上的问题,结果嘛,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内。他此前所降惠民政策,基本上,都没有落实下来。官府不作为是一方面,官府无力作为也是一方面。

很快,刘承祐便结束了与老农滞涩而艰难的对话,该了解的,想要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又往村庄内多走了几户,察问之下,此间百姓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甚至这村左农家,还是勉强“富裕”之家,毕竟家里劳动力还算充足。

在民生的恢复上,刘承祐除了从宏观大局方面定下些积极政策之外,并不能做太细致有效的事情,更多的,还得靠民间长时间的自我调节。

但是,休养生息,无为而治,放任自流,也是不可能的。刘承祐继位以来所做的一切,相较于安民养户,更确切的说法是巩固他的地位,树立他的权威,借以维护对他所承继的大汉江山的统治。

这是最根本、最核心的事情。爱民之心或有,但就目前为止,刘承祐的“惠民”政策,更多的还是种表面功夫,向全天下表示一种态度。

据庄民所言,侧面而观,内黄的地方官做得还不错,据说是高行周提拔任命的县令。别的可以暂时忽略,但在招徕人口,厘定土地,屯垦劝农方面,还是十分用心的。受灾之时,也有积极应对,主动措施,使得境内百姓损失减至最小。

这座新建不足两年的庄园,被刘承祐这番视察侵扰的厉害,等那三百高头大马,精兵锐甲的军队离开,待庄间土道上被扬起的稀薄的尘烟平息后,庄内民户才敢稍稍探头,以观情况。

相互询问,发觉庄内各家,丝毫无损,屋舍未毁,财畜勿失,且庄口原本损坏的一座篷寮被修好了。略感惊奇,以大汉如今的世道,虽在高行周治下,虽不至于兵过如蓖,但似这般秋毫无犯的军队,还是让人意外的。

被刘承祐访问的几个民户,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甚至老农们对向他们察问的那个重兵护卫的年轻人的身份亦没个概念。还是庄内的乡长里长察问,听到“陛下”之类的字眼,方才大惊,赶忙率着在场庄民朝西拜倒。

皇帝终究是皇帝,在这么个治乱不定的时代,生存已是不易,但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感受天子的威严,对于这干愚民而言,也是幸事。

最感可惜的,要属此地乡长。原本在禁军入庄的时候,便很有眼力地想要试探一番,可惜未得近前,被禁军卫士严厉地屏斥在外。

离开这座不大的庄子后,刘承祐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副深沉沈淡的样子。倒是随侍在侧的折小娘子,以一种怜悯的语气,感慨着:“只知河北灾情不断,黎庶贫苦,却是想不到贫苦至如此境地!”

“这是我这个做皇帝的失职啊!”闻言,刘承祐顺口说了句。

见状,折小娘快速地摇了几下脑袋,晃得一缕丝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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