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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听说詹事大人?祖籍姑苏,小?老儿的家乡也在姑苏。”

卫湛淡淡笑开,随口说出一句方言。

薛御医下意识以方言作答。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飒飒竹林中?以家乡话聊了?许久。

薛御医年事已高,妻子离世,膝下一子在多年前走散,杳无音信。他孤身一人?,想要落叶归根,故而,想托卫湛在他离世后,将他的尸首葬于家乡姑苏。

一片竹叶落在老人?花白?的发间,卫湛抬手摘掉,“晚辈记下了?。”

薛御医躬身施礼,“大人?之恩,不?胜感激,若有来世必当报答。”

卫湛扶起老人?,“今生还未过完,薛老何言来世?”

“伴君如伴虎,小?老儿自知命不?久矣。”

景安帝的暴戾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时常迁怒于侍者,只有赵得贵圣宠多年不?衰,薛御医不?觉得自己有赵得贵八面莹澈的本事。

卫湛看向他背着的药箱,那里?面全是为皇帝准备的珍贵丹药。

“薛老觉着,陛下的身子骨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这”

“这里?没有旁人?,薛老但说无妨。”

薛御医慎重思考后,道:“依小?老儿之拙见?,恐是熬不?过下一个春日。”

卫湛默然,前世,景安帝于次年二?月廿七昏迷不?醒,由新立的太子沈懿行?代理?朝政,却是威严不?足,难以服众,致朝中?大乱,多方夺嫡。

而自己折在次年三月初九,并不?知晓后来的朝事,但不?难想象国?祚受到多大的重创。

这一世,距离次年二?月廿七,还有三月有余。沈懿行?错过了?寻回皇子身份的机会。

但他依旧要付出代价。

当晚,卫湛回到府邸,按着秋荷的意思,坐在了?躺椅上。

宁雪滢和青岑站在一旁,安静看着秋荷施针。

要说青岑对秋荷的医书还抱有不?确信,卫湛可谓坦然接受,亦或者说是看淡了?结果。

一根根银针刺入身体的穴位,卫湛感到心跳变得剧烈。

以毒攻毒吗?

他面上无波无澜,像是睡着了?。

相比秋荷,宁雪滢扛起的责任更大。倘若刺坏了?世子爷,自己会陷入众矢之的。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身上,见?他面色苍白?,额头沁出薄汗,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绢帕,却没有出声打扰秋荷施为。

想要打下手的她,因缺乏经验,只能先行?旁观。

施完一副针,秋荷吐出口浊气,“奴婢还没为姑爷这般气场的人?针灸过呢。”

卫湛睁开眼,“我是何气场?”

宁雪滢看向秋荷,玩笑道:“你要好好回答。”

秋荷认真?想了?想,翘起嘴角,“高岭雪莲、深渊幽兰。”

这都是赞誉吧,也不?知这小?丫头是有意巴结还是出自真?心。

宁雪滢摇摇头。

之后,秋荷和青岑一同?退出房间。

宁雪滢看了?一眼漏刻,距离子夜已不?到一个半时辰,不?知针灸和用药是否会制止卫九“醒”来。

为卫湛扯了?扯搭在腿上的毯子,宁雪滢问道:“可觉得异样?”

“没多大感觉。”卫湛拉住她的手,将人?拽进?怀里?。

宁雪滢维持不?住平衡,一只手撑在摇椅的扶手上,“刚施针完,别闹了?。”

卫湛不?容分说地将人?圈在怀里?,轻叹一声:“陪陪为夫。”

夜已深,万籁俱寂,屋外朔风泠泠,屋内暖幽清香。

针灸后大多需要静躺,是以,在面对男人?的无礼要求时,宁雪滢有点无奈,却还是窝在了?他的怀里?。

小?夫妻静静依偎,在前来送药的秋荷眼里?,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放下汤碗,她便拿着托盘退下了?。

宁雪滢从卫湛怀里?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药碗,“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晾一会儿。”

“秋荷会拿来就?是已经不?烫了?。”环在腰间的双臂仍没有撤开,宁雪滢不?再纵着他,抬手捏住他的鼻翼,“松不?松开?”

从未与人?做过如此幼稚的事,卫湛甚觉新鲜,微张薄唇呼吸起来。

宁雪滢又捂住他的嘴。

皆不?自知的脉脉温情流淌在彼此之间,不?知哪一方先柔了?心肠。

须臾,宁雪滢端着药碗来到躺椅前,一勺勺轻吹,再递到男人?嘴边。

卫湛的药,都是由青岑验过才?会服下,可这一碗被送来时,青岑站在门外,被卫湛以目光制止了?。

子夜将至,宁雪滢目睹一堵泥墙封闭了?书房的里?间,徒留晶莹剔透的珠帘垂在墙外。

青岑站在斜后方恭敬道:“夜深了?,大奶奶先去休息吧。”

“我想在这儿。”宁雪滢没有照做,而是坐在了?外间的桌前,等待子夜中?段的到来。

“郎君,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墙内传来卫湛清越的答语:“听得到。”

“那我陪你说说话。”

明日休沐不?必早朝,青岑也就?没再唠叨,默默退了?出去,留给小?夫妻隔墙私语的空间。

宁雪滢问了?许多问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可日子是由柴米油盐组成,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才?是最寻常的交流。

“郎君的生辰快到了?,妾身没什么可送的,特绣了?一个荷包,还没有完成。”

卫湛的生辰是在腊月二?十七,距今还有一个多月。世家嫡长子的生辰,通常会设宴招待亲友,宁雪滢与董妈妈打听过,每年到了?那一日,卫氏的大多数宗亲都会前来。

热热闹闹的挺好,可卫湛最多露个面。

挺符合他的性子。

宁雪滢不?觉一笑。

不?过荷包也非特意准备,本就?打算送他一个,正好赶上这一时段。

一墙之隔,卫湛听得认真?,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耐心。

秋荷的施针和配药开始起效,他靠坐在躺椅上,心跳舒缓,气色渐佳。

泥墙之外,宁雪滢一边说着,一边目视漏刻,在紧张和忐忑中?,迎来了?子时中?段。

嘀嗒嘀嗒的水声敲打在静夜,她站起身走到珠帘旁,看向开凿出的小?窗。

是机关术的一环。

内有玄机,开翕方便。

青岑走进?来,站定在禁闭的小?窗前,“世子?”

里?面再次传来清越的答语,“嗯。”

青岑和宁雪滢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里?面的人?是“谁”。

毕竟换了?新的医者,刚施过针灸,又服用了?汤药,说不?定能在医治心疾的同?时,扼制住小?伯爷“醒”来。

宁雪滢问道:“卫九都是几时出现?”

青岑依据过往经验,道:“会在子时中?段准时出现。”

第一次正面接触这种诡异的事,宁雪滢心提到嗓子眼,“卫郎?”

“是我。”

还是熟悉的声音。

莫不?是秋荷的施针和配药催眠了?卫九?

宁雪滢有些?不?敢置信。

青岑也不?确定,拧动一处旋钮,打开墙上的窗口,弯腰向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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