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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为了抄近道赶回伯府,卫湛纵马踏冰面,震出?道道细纹。

经过一日一夜的酷寒大雪,冰面冻得极为厚实,青骢马在卫湛的驾驭下,马蹄声声,如履平地。

宁雪滢坐在男人怀里,回头望了几次,没有见到季懿行追来的身影。

初识于往来信笺,初遇已是?陌路,阴差阳错,缘起缘尽,造化弄人。

说不?出?是?何滋味,但女已嫁、男已娶,他们错过的不?仅仅是?郊外十?里的姻缘桥,还有一大段漫漫人生。

轻叹一声,宁雪滢缩进大氅里,不?愿再怅然,事至此,姻缘毕,全当是?过眼云烟。

夜澜未至,倦鸟归,奈何所归巢穴不?再有温度。

没有惊动二老,宁雪滢被卫湛抱回玉照苑。

发?现大奶奶穿着不?合脚的缎纹锦靴,董妈妈视线下移,赫然发?现世子是?赤着脚的。

“快去备水。”

即便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董妈妈看得出?小夫妻闹了矛盾。

身为得力心腹,她要做的不?只是?备水,还要堵住玉照苑每个人的嘴,不?准他们向外声张。

水汽漫延整间湢浴,染了雪泥的大敞落在地上,宁雪滢被卫湛抱进浴桶,衣衫浸湿。

卫湛站在桶边,睇了一眼凑过来的秋荷,“这里没你的事,退下吧。”

秋荷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小姐,被董妈妈强行拉走。

听得房门发?出?“咯吱”一声,卫湛以指尖拨弄水面,“衣裳脱了吧。”

浸在药浴中?,身体?有了暖意,冻肿的双脚传来阵阵刺痛,宁雪滢也没扭捏,漠着一张疲惫的巴掌脸一件件褪去寝衣和肚兜,湿漉漉地搭在桶沿上。

她双臂环膝抱住自己,如同羊水中?的婴孩。

一头长发?被药浴打湿,一缕缕贴在肩头。

卫湛穿上新的锦靴,挽袖拿过水舀,浇在她的发?顶,以皂角为她沐发?。

女子缩成一团,不?哭不?闹,平静的像是?失了元气。

“子夜的事,我会”

“不?必了。”宁雪滢打断他,“我尊重你的秘辛,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你什么决定?”

“何必明知故问?呢。”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卫湛没有言语,默默为她绞干每一根发?丝,又以玉簪绾发?固定在后脑勺,才?平静说道:“我唤秋荷进来。”

说罢推门走出?湢浴,唤秋荷进来添加药浴。

屋外灯火炎炎,青岑站在廊下,脸色苍白。

在得知详情后,卫湛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青年的身上,“这段时日好好养伤吧。”

青岑点点头,转身之际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抱歉”。

清浅低沉,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伤卑职的人是?小伯爷,不?是?世子,世子不?必内疚。”

等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卫湛低头看向右手食指上的银戒,随即摘下放回了书房的小匣中?。

书房干热,他推窗坐在摇椅上,以折扇遮住脸。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他遭遇季懿行的埋伏,身中?九把利器而亡,于破晓时重新睁开眼,回到了景安二十?六年三月初九。

可随之,一道声音响在耳畔,是?衍生于内心深处的另一重灵魂,因守护而生。

“他”给自己取名卫九。

九九归原。

朝堂的棋局还是?那盘棋局,执棋的一方却?已知晓了走势。

季懿行原姓沈,是?已故贤妃娘娘之子,在前世景安二十?六年的十?月初十?寻回皇子身份,也就是?大婚当日。

皓鸿公主沈茹思原姓季,是?季朗坤的亲生女儿。

十?九年前,一出?狸猫换太子,掉包了两个婴孩,始作俑者正是?闵贤妃和她的心腹尚宫俞翠春,也就是?宁雪滢要寻的俞夫人。

闵贤妃是?被皇帝强夺的臣妻,最恨的人是?皇帝,在诞下皇室骨肉后,托俞夫人偷换了同日出?生的婴孩,一为报复皇帝,二为给亲生子一个安稳富贵的人生。

只是?可怜了季家?夫妻,在葛氏生产当日,所用的婢女、稳婆和侍医早已被俞夫人买通,之后都被俞夫人灭口。

可闵贤妃哪里会想到,俞夫人在她病故多年后,为换取权力和财富,将这个秘密告知给了皇帝。虽是?换子的合谋者,对?皇帝而言,却?是?天大的惊喜,只因皇帝唯一钟爱的女子就是?闵贤妃。

前世,季懿行寻回了身份,成为最得宠的皇子,野心膨胀,惑乱朝纲,铲除异己,其中?就包括卫湛。

为了铲除卫湛,不?惜用宁雪滢为饵,引卫湛放松了防线。

而今生,因俞夫人的失踪,季懿行失去了发?酵野心的机会,也避免了朝廷的派系纷争。

至于俞夫人为何会失踪……卫湛合上折扇,目光幽邃。

棋局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除了宁雪滢,他不?舍得动,其他人都要付出?代价。

丑时将尽,卫湛回到正房,见东卧烛火一盏,一道倩影静坐桌旁。

屋里没有旁人,卫湛走进去,坐在了桌的对?面。

宁雪滢换了一身云英紫裙,安静坐在三寸火光旁。

她递上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咱们的父亲都在官场,皆是?体?面人,作为小辈,也不?要折了这份体?面,还请世子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卫湛拿起和离书,一目十?行。

上面的内容很简洁,甚至没有提及钱财一类字眼。

“我不?会签字。”

“非要不?体?面吗?”

“先听我讲一件事,听后再由你决定是?否要坚持和离。”卫湛起身,拿出?事先从书房画缸中?取出?的两幅画像,拉动卷轴摊开在宁雪滢的面前,“这是?青岑所作,你先看看有何不?同。”

宁雪滢耐着性子看向两幅画像,一幅画于湛蓝天色下,画中?男子白衣胜雪,墨发?束于玉冠,给人一种?世家?公子的周正冷清之感?,宛若雪莲。

另一幅画于夤夜,绛紫衣袍临窗翻飞,手持寒鸦,疏狂阴鸷,宛如开在月下的夹竹桃,冶艳却?极具危险。

他们拥有相同的样貌,可流露的气质全然不?同。

宁雪滢越看越深陷其中?,激起了潜意识里的警觉,第二幅画中?的男子与?那次春梦中?肆意戏谑她的人慢慢重合,再联系昨日的相处和矛盾,头脑中?不?禁冒出?一个诡谲的猜测。

“有一个人在假扮你?”

“再想想。”

“你们是?同一个人?”

幼时因为好奇,翻开过母亲珍藏在书架上的怪谈古籍,其中?介绍了一类人,具有癔症障碍,体?内衍生出?了另一重灵魂。

阴恻恻的北风拍打木牅,投下枯槁树影。

宁雪滢的委屈被一股怪异难以言说的感?受占据,她看向静坐对?面的男子,忽然想到了过往十?几日的相处。

心中?有了一种?笃定,眼前的男子,即便再愤怒,也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弃在郊野。

倒不?是?为了这点“好”而动容,而是?纯粹与?子夜时那个男子的薄凉做对?比。

“真?的吗?”宁雪滢沙哑开口,攥皱了刚刚墨干的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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