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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住

 

喝了口冒着热气的n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李姝菀正低头吃着糕点,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抬起头怔忡地看着李瑛。

她像是没想到他就要离开,神情低落地垂下眼眸,将手里没吃完的糕点放回了盘中。

李奉渊没半点不舍,他端茶漱口下了桌,走到方几旁拿起g帕子,退到一边炭火正旺的炉子边,端下香炉盖,坐在矮凳上,摘了发绳烘擦头发。

李瑛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从今往后我不在府中,你们兄妹两便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这话一出,李奉渊立马皱了下眉头。

李姝菀小他五岁,靠得住什么,李瑛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李瑛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则看着的是李姝菀。

李奉渊身为李瑛的长子,也是李瑛唯一的儿子,除了皇权,这辈子几乎没再看过任何脸se。

他出生便登了云天,高高在上,而有些话,要寄人篱下如履薄冰才听得明白。

李瑛是在告诉李姝菀,她需得依附李奉渊,要努力让李奉渊承认她这妹妹。

有了李奉渊相护,她一个来路不正的私生nv在这望京才能过得舒心。

李姝菀聪慧,听懂了这话。她有些难堪地抿紧了唇,无声点了点头。

李瑛见她浅浅红了眼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动作温柔,开口却是命令的语气:“我李家的子孙,不可动不动就哭啼。”

李姝菀立马又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把泪憋了回去。

李瑛收回手,扭头看向李奉渊道:“忘了和你说,你妹妹住在对面东厢,你以后别光着个膀子在院里舞刀弄枪,免得吓着她。”

栖云院是李奉渊住了好些年的院子,李瑛未经允许让李姝菀住进来,终于惹得安静了许久的他忍不住开了口:“谁准她擅自搬进栖云院?”

李瑛先斩后奏,倒是半点不心虚:“我准的。”

李奉渊面se愠怒地站起身,看样子是yu同他辨上几句。李瑛却不急不忙地出声堵了他的话:“我方才去你的书房看了一眼,见你那书架子上有好几部书很眼熟。”

李奉渊听他这么一说,不忿的脸se突然变得很是jg彩。

李瑛淡淡道:“你擅自搬空了我的书房,我借你一间屋子,算扯平了。”

与亲儿子斤斤计较,这世上怕也只有李瑛如此。

李奉渊握紧了拳,却也自知理亏,闷头坐回去,又不吭声了。

李姝菀还以为两人又要吵起来,吓得坐在椅子上大气不敢出。她听见身后李奉渊又坐下,这才敢回头看上一眼。

他依旧坐得远远的,背对着她与李瑛,手肘撑膝,微拱着背,背影子都是压着的火气。

突然间,他似察觉到李姝菀落在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过来。

他目光如炬,仿佛未成年的隼目,李姝菀下意识躲开,可想起方才李瑛说的那番话,又将目光挪了回去。

她睁着乌亮的眼看着他,撑着勇气道:“我会安静待着,不打扰你。”

她说得认真,表情却生怯,生怕李奉渊不同意要赶她离开。

李奉渊蹙起眉心,冷漠地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李瑛和李姝菀从西厢出来,看见宋静带着两名年轻的侍nv正在东厢门外候着。

李瑛牵着李姝菀走过去,宋静介绍道:“这二人名柳素,桃青,自小就进了将军府,府中的礼仪规矩都清楚,将军若觉得无不妥,今后这二人便来服侍小姐。”

柳素和桃青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将军、小姐。”

宋静挑的人,自然没什么问题。李瑛扫了一眼,淡淡道:“有些眼熟。”

宋静道:“将军眼尖,柳素和桃青之前就在栖云院当差,将军应当见过。本是安排服侍少爷,不过少爷不喜旁人近身,二人也就闲了下来。”

宋静说得委婉,李奉渊何止不让人近身,便是夜里房中有个陪侍的小厮都会被他赶出来。

这府中,也只有宋静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自己儿子独来独往的x子李瑛很是了解,他微微颔首,低头看向一脸茫然的李姝菀:“如何?这两人可合眼缘?”

李姝菀哪知这些,她以前在江南,身边也就一个耳背的婆婆照顾她,没过过让人jg细伺候的日子。

面前两名侍nv气度出众,在李姝菀看来,她们看着不像是做下人的,她自己才像。

不过她虽然不懂,也知道自己若不同意会给旁人惹来麻烦,是以便点了点头:“合的,我很喜欢两位姐姐。”

李瑛道:“那就她们吧。”

他松开李姝菀的手,对两名侍nv道:“带小姐去沐浴去去寒,换身衣裳。”

柳素和桃青应声上前,弯腰轻轻牵起李姝菀的小手。柳素温柔道:“小姐,请随奴婢来。”

李姝菀被二人拉着往房中去,突然要与李瑛分开,她显然有些慌忙无措。

她回头看向李瑛,唇瓣轻轻动了动,似乎想叫他,可最后却没有出声,安静跟随侍nv朝着内间去了。

李瑛背手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抬腿就要离开。

宋静瞧了眼越下越大的雪,上前递上一把伞:“将军,把伞带上吧。”

李瑛伸手接了过来。

他撑伞出了栖云院,踩着雪独自行过停雀湖,竟是又去了祠堂。

洛风鸢的牌位依旧静静伫立在供桌上,盆中李奉渊烧给她的纸钱信件已成了灰。

屋外风起,寒风拂过门口屋檐下的伞沿,吹得撑开的油纸伞打了半个旋,又涌入来祠堂。

盆中尘灰扬起,轻轻落在李瑛被雪浸sh的皂靴旁。

香炉里点的香也已燃尽,李瑛上前取下香脚,又点燃了三炷新香cha在了炉中。

他打开墙边的柜子,取出一叠纸钱,在香上引燃扔在了盆中。

火光腾起,他关上门,一撩衣摆在洛风鸢的牌位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祠堂未烧火炉,地面冻得刺骨,李瑛却不在意,一张一张烧起h纸。

盆中火很快烧旺,灼灼火光映在李瑛的眼中,烧得眼眸深处一片火红。

他垂眼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突然缓缓道:“我已将她的nv儿带了回来,你可以放心了。”

同亡故之人开口,似洪水开闸。李瑛一改沉默:“行明长大了,方才他跪在你牌位前,我险些未认出来。他如今x格越发孤僻,想来或多或少有我的原因,我将他留在望京不管不顾多年,连他生辰也未庆过几次,做父亲做成我这样,的确失责。若你还在,他定然会开朗许多。”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容貌长开了,稚气脱去,越发像你,以后不知要叫多少姑娘伤心。”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说着说着话音忽然一转:“西北依旧未平,乌巴安si后乱了一阵,他的儿子乌巴托继了位。此人骁勇不输其父,八月喂饱了军马来犯我境。我伤了左臂,未能痊愈,如今sh寒天总是隐痛,不过尚能忍受。我知你在天有灵,不必担心。”

说过儿子,又提过西北的战事,最后李瑛将话题拉回到了这小小的祠堂中:“行明之前说,你si时最后念着的是我的名字,这倒从未有人告诉我。”

他忽然扯起嘴角,轻笑了声:“真是瑛的荣幸。”

他一句一句说个不停,寂静的祠堂耐心地听着他低沉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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