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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棠昭很听话:“呸呸呸。”

李迟指着旁边门:“摸一下木头。”

棠昭去摸木头。

气了会儿,觉得这事也没办法解决了,李迟一个深呼吸吐出来,他看了眼时间:“对了,你们星期五没晚修吧?”

棠昭摇头。

“那正好,一会儿我去颐和园勘景,你跟我一起去,你有几场戏在那儿拍。而且今天制片人在,挺牛的一老师,带你去跟人熟悉一下。”

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很乖的:“好。”

又想到陈婳,棠昭说:“不过我有个朋友在等着呢,我去和她说一声。”

李迟眼神立刻放警觉,指着那敞开的窗,手指头颤两下:“你不会也学他溜号吧?!”

棠昭飞快摇头,指了指大厅的方向:“不不不,她在那里的。”

看见那儿确实坐了个小姑娘,李迟这才扬了扬下巴:“快去快回。”

可怜的陈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着哈欠在那摘玫瑰花瓣呢:“接受我,拒绝我。接受我,拒绝我……”

棠昭走过去:“陈婳。”

“接受我——哎你别说话,我数岔了。”

她停顿了几秒钟,看那玫瑰都快被摧残干净了,伸出手指点了点陈婳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个,要不我们换个黄道吉日吧,你等的人应该不会再现身了。”

“你说什么?!”

陈婳倏然看她。

“……”棠昭默默望天。

黄昏雪03

棠昭跟着李迟,打开车门,才见商务车里坐满了人。

周延生在跟制片人谈事情,他的助理在,制片人助理也在,副导演在,副导演助理也在。一车男人,随着车门开动同时望向她,那帮视线像是在期待着谁似的,但见到她的瞬间,期待就成了疑惑。

少爷没捉到,捉了个姑娘回来。

“喏,你好孙子的校服。”

李迟把衣服往周延生身上一扔。

“没逮住?”周延生问。

“甭提了,一看见我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我至于么我这一大把年纪在这跟他玩儿老鹰捉小鸡。”李迟气馁地往座椅一仰。

棠昭在他旁边空座安静坐下。

旁边有人笑了声:“这小家伙。”

周延生竟然也笑了下,意料之中似的:“得了,他不乐意来就算了。我还是喊小陆过来。”

李迟一脸恨铁不成钢,对旁边的棠昭说:“您瞧瞧,孩子为什么无法无天,还不是让家里惯的?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要是我孙子,一准儿抽得他皮开肉绽,给他治得服服帖帖!”

旁人插话:“那可不成,现在孩子哪儿能挨揍?”

周延生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小陆,我助理今儿告假,我们正去勘景呢,你有空来一趟,给我搭把手,你先上恭王府吧。”

他讲完电话,继续接李迟刚才的话:“他这不是对拍片子没兴趣么,我想想也是,家里有一个懂事的就行了,也不能把俩孩子都弄得一个模子。摁着他脑袋做,他要叛逆起来,给我事儿办砸了可就麻烦大了。”

李迟笑了声:“够欣慰的,还算养出来个有出息的。要只剩个混世魔王,还能不能有省心的日子过了?”

棠昭一直默不吭声听着他们在旁边聊孩子,正打算拿剧本出来温习一下,是在听到“混世魔王”这几个字的时候,一颗豆大的血滴落在纸上。

紧接着,啪嗒,啪嗒。

她喃喃:“我流血了。”

旁边插科打诨的人还没注意到她。

棠昭声音拔高了一些:“叔叔,我流血了……”

啪嗒,啪嗒。

原来,充血灼热的脸是一定会找个出口的。

止不住的鼻血加速滴在她剧本的封面上,很快把那几个宋体字淹没了。

车里几个大老爷们顿时慌乱起来。

“嚯,姑娘怎么了?”

“快快快,快躺下快躺下,椅背放下。纸巾!纸巾拿来!”

“擦一下,纸塞鼻子里。”

“司机师傅,改道儿,先去医院,就近啊,赶紧的赶紧的!”

棠昭躺在车座上,从车里瞧见外面的圆月,似乎都变成了血腥的颜色。

旁边的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的耳边浮出的,是少年玩世不恭的声音——

你这样显得我很禽兽。

按部就班的一天,插入一点惊心动魄的危险,像一出荒唐闹剧,以鲜血淋漓的“悲惨”收尾。

或许只有足够鲜明,才能让人记住。

她想起今天看到陈婳写得密密麻麻的情书。

她不禁问,到底有多帅呀,这么喜欢。

陈婳想好半天找不到措辞,把视线放到很远处: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他太耀眼了。”

人自来捋不清宿命的因果。

她见了他,没办法从那道动荡惊险的月色里提取出一份关于初见的形容词,是耀眼吗?或许没有那么精准具体。

只觉得那些张扬放纵,离经叛道的画面,好像一块磁铁,锁住了她的命运。

从一开始。

-

检查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水土不服。

周末剧组放假,棠昭在家捧着书背了会儿文常。

去医院的事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远行之后,棠昭渐渐也开始学着报喜不报忧。

她知道,如果人生还算顺利的话,她还要在这个城市待很多年。

棠昭坐在课桌前,看向窗外院子里那棵柿子树,果实的颜色又变得鲜红了一些。

桌前的保温杯是周泊谦给她买的,他听说了棠昭流鼻血的事,让她多喝点水,他最近在学校忙课业,没有经常在家,但还是及时表示了关心。

背书背到困顿,棠昭趴在午后的日光里,小憩了片刻。

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

今天家里很安静,她恍惚听见了楼下有人说话。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几乎是生硬地嵌入她的梦里的。

将她无波的湖水搅碎。

清冽又偏低沉,有点沙哑,男孩子在说话,语调透着一股懒劲儿:

“我不去了,你跟孟辞源说一声。”

棠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回望一眼自己没有关紧的房门。

门缝斜开十厘米,门板正被外面的风吹得咯吱轻晃。

她起身过去,轻晃的门没有被掩上,被规律地吹动,碰着门锁,发出哒、哒的轻响。

在隐一下现一下的视野里,棠昭看见了楼下客厅的一个身影。

炫目的光影和细碎的风声,从午睡的梦境里慢慢唤醒了她的感官。

他在打电话。

周维扬坐在沙发中间,穿一身黑色,电视上在放午间新闻的直播,在电视机的杂音里,棠昭见他握着手机在说:“我收收心,好歹在老爷子面前做做样子,别回头给他逼急了,真拿我开刀。”

棠昭在那儿沉默地站了会儿。

“哪个姑娘想见我?”他似笑非笑,“我不早恋,考大学呢。”

白天看,沉冷深邃的黑色外套将他的肤色衬得更为白皙清澈,阳光落在少年的脸上,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显现出清透鲜明的本色。

宛如无暇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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