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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五岁的孩子个头甚至还不及她的剑高,万一再把自己给伤着了。

阿正闻言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方遥无奈地语重心长道:“学剑没有那么容易,天赋和毅力缺一不可,等你长大了些,再学也不迟。”

方正觉得娘亲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是晚几年再学,于是收起失落,顺从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方遥继而看向另一个半天没吭声的崽崽,后者脸上一派天真无邪,歪头看她:“娘亲,外面的天都黑了,晚上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们一起睡呀。”

“……”

一起睡?

方遥没想到阿圆想要的补偿竟是这个。

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男人,他天生眼尾狭窄微微挑起,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带着三分笑。听到阿圆的话,他眼里的笑意更浓,长睫之下,眸光深邃微亮,透出勾人又缱绻的意味,丹凤眼下的那颗朱红泪痣,在暖色的烛光下愈发蛊惑人心。

方遥腾地站起来。

“我晚上还得回去练剑……下次再来看你们。”

谢听抓住她话中字眼,温声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宗里忙完招新,还得七……”

方遥顶着一大俩小的目光,勉强改口:“三日。”

继而像上回一样,步履匆匆地走了。

“娘亲,又走了。”

两个小团子有些失落,也不藏耳朵了,两对毛茸茸的狐耳弹出来,耳朵尖没精打采地垂着。

谢听知道她性子孤冷慢热又别扭,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得慢慢来。

“不过爹爹……”阿圆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狐耳重新支棱起来,“今天娘亲抱我了。”

“今天娘亲也抱我了。”阿正也向爹爹炫耀。

两个幼崽第一次享受到娘亲的拥抱,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娘亲打架超厉害……”

“娘亲还关心我们……”

“娘亲身上好香……”

“爹爹,娘亲有没有抱过你?”

谢听眼皮直跳,轻呵一声,这俩崽子,还挺会气人的。

两个崽崽见爹爹不理他们,只好自娱自乐地继续看萤火虫,虫子飞来绕去,看得他们心痒,忍不住伸出胳膊去抓,抓了一会儿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抓到。

崽崽们有点累,也有点犯困了,躺倒在榻上,照例让谢听讲睡前故事。

“爹爹心情不好,今天休息,不讲故事了。”

谢听把被子铺好躺进去,双手枕在脑后,一副今日歇业摆烂、准备就寝的样子。

“啊,怎么这样……”

两个崽崽敢怨不敢言。

可是他们今日疯玩了太久,又翻了半座山头去找娘亲,精力已然全部耗光,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谢听像往常一样,放出身后狐尾,捂在俩个崽崽的肚子上当加厚棉被,顺便放出了神识,看看那个负心剑修到家了没有。

神识刚散出去,便发现了方遥院落门口徘徊的少年身影,谢听的双眼蓦地眯了起来,眸色深晦。

方遥那厢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刚准备关上院门,忽然在墙根藤萝枝叶的影子里发现一抹人影,关门的手微顿。

景郁已经在她院落附近守了快半个时辰了,听到有推门声,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月色下,神色难辨地唤了她一声:“师姐?”

【??作者有话说】

某寿命可达万年的狐妖:行啊弟弟,你就熬吧,看谁活得久。

——

以后固定晚上九点更-3-

牵绊

◎凡人生出有灵根的孩子,那叫祖上烧香。◎

方遥听到声音已经认出是他来,探出半个身子,问:“景郁,这么晚了,有事?”

景郁对上她清泓的眼睛,嘴边的话顿时没出息地咽了回去,吞吐道:“……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回来了没有。”

“嗯,没事就早点歇息。”

方遥不疑有他,径直便阖住院门,门闩随之落下。

景郁仍站在她的院门外没动作,前些日子,得知师姐真有俩孩子时,他心里虽震惊苦闷,但见她似乎并无变化,还像往常一样忙于宗门事务,得空与他们探讨剑招,他提着的心便放松了些。

就像他对苏明画说的那般,凡人跟修仙者是两个世界的人。长相俊美有何用,根本要不了百年,或许只要二三十年,等那人至中年,显出老态来,师姐只怕就会将其厌弃了。

可是今日,一向以练剑为重的师姐,竟然撇下他们连擂台也不打了,抱着俩孩子就直接回了凌云峰,可见她并非不在意那两个孩子。

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心中暗恋仰慕多年,有如皎月般不容侵犯的单身师姐,已经成了俩孩子的娘亲、凡人的道侣。

而他,一向和她最亲密的师姐弟,倒成了这墙外的人。

景郁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刚才他面对方遥时,差一点就要将心里话宣之于口了,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怕被师姐揍。

谢听看着立在方遥的院落外的少年,犹如望夫石般想敲又不敢敲门的样子,指节屈起,戾气横生。

他的情绪太强烈了,连带着周遭空气都凝结出阴冷寒冽的气息,以至于靠在他身边的崽崽忍不住蜷起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脚丫。

另一个崽崽被扰得翻了个身,往他身边拱了拱,柔软的胳膊抱住了他的手臂。

谢听心底翻涌的火苗像是被无形的琉璃罩住,渐渐平息,指尖上蠢蠢欲动的妖力稳定下来。

自从当了父亲后,他再未亲自动手杀过一人。

刚刚怎么就动了想杀人的念头……

谢听不经意地想,要是悄无声息地杀了这人,她会生气吗?

毕竟是她师弟,大概会的。

院落里传来咻咻的破空之声,那个不解风情的剑修,根本不知晓门外失意的小师弟还没有走,当真练起了剑。

方才她也不曾与此人多说一句话,可见此人不过是一厢情愿。

谢听撤回神识,轻嗤了一声。

长得挺丑,想得倒美。

他这般姿容要勾得那人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有了俩崽,那人说忘就忘了。

八辈子也看不上那个丑东西。

谢听手指微勾,妖力凝成丝线,将轩窗和窗外的月色一并锁住阖上,眼不见心为静。

另一边,方遥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练得身上出了薄汗,便回了房,完全不知景郁因为在她院落外多待了一会儿,差点性命不保。

临睡前,方遥施了净尘术犹不解乏,干脆烧水沐浴了一番,遂倚坐在竹榻上,想到什么,从瓷枕下拿出一只坠着红穗的玉佩,借着月光凝看。

月色透过窗格倾泄而下,如银霜粼粼,映照着方遥的面容。她身着雪白里衣,墨发散在肩头,气质愈发清冷疏淡,长睫轻垂,月色在眼底映出点点柔光。

这是从俩孩子那里拿回来的信物,也是她娘亲的遗物。

八岁那年,她欲去往灵霄宗测灵根,临别前夜,缠绵病榻多年的母亲欣喜地握着她的手,把这枚玉佩给了她。

二百余年过去,娘亲的模样犹如覆了层薄雾,越来越模糊,但方遥依稀记得娘亲那双瘦弱枯槁、血管浮突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力度,记得娘亲那身处悲哀绝境中抓住了某种寄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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