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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深夜

 

陆时舟把他带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说实话,带着一个衣衫不整又邋邋遢遢,一看就和自己不在一个图层的人,的确有些惹人眼球,不过陆时舟和酒店前台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面色如常地递出门卡,他面色如常地接过,权当焦明予不存在。

酒店的电梯四面是镜子,在里头光是站着就能反映出你的全方位形象,再加上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有种无时无刻不在被审视挑剔的窥探感。焦明予的头自打进电梯后就没再抬起过,他估计还得感谢一下设计师没设计个同样能反光的地板。

在刷开房门后,陆时舟打开灯带,把行李朝柜上一丢,解下腕表,头也没回:“去洗个澡,衣服在箱子里。”幸好临出发前特意多带了几套。

他听到身后传来间断的衣料的摩挲声,脚步,他不知道焦明予在犹豫什么,但他现在有点累了,只想着快点收拾完躺下。

实际上他心里还萦绕着不少的疑问,关于焦明予的,他才是他这行最大的意外:在五年前毕业典礼后就人间蒸发,随之便是身殒火场的传闻,而现在却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合眼之际,陆时舟的眼前又闪过了这张怯生生的脸。

下一秒打断他思绪的是开关浴室门的声音,他循声看去,那个身上充满着秘密的人伴着白茫茫的水汽,穿着他的衣服出来了。瘦了不少,虽然还有骨架能把衣服撑起来,但未免有些空荡。

焦明予走近了,他的头发相比毕业照上要长了许多,此刻湿答答地粘在脖颈上,使眉眼甚至比现在的气质还要柔和,难以置信。

半晌,陆时舟问:“终端还在吗?”

“……”

“身份识别码?”

“公民许可?”

好吧,眼前这人着实不配合。陆时舟调用了阿尔伯特的权限检索了一遍资源库,果不其然,属于“焦明予”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注销了,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社会层面上,现在顶多算个黑户。

“你睡沙发,冷就叫前台送床被子来。”陆时舟下床朝浴室走去,“明天我有工作,酒店有送餐服务,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冬青区弧光联邦学院,你可以暂时在我那边的住宅里落脚。”

语气不容置喙,留焦明予在原地发愣。

焦明予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拖鞋。弧光联邦学院?他努力翻捣着生锈的脑袋,试图想起些有关于这个词的记忆,他记得……

自己作为优秀毕业生被列入纪念长廊的事。

他还记得当时拍证件照的时候自己特地找熟识的老裁缝帮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西装,被导师挤兑说像个花孔雀一样下一秒就要开屏。他大笑起来,一副不屑一顾的做派,随着摄影师调整好角度后的“咔嚓”一声,他被定格在这一刻,十九岁的时刻。他那时候是怎么笑的来着?焦明予扯了扯嘴角,又放弃了。这一切都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吗?他现在是什么?一个前不久,可能一天都没过,还在不同男人胯下承欢,可以任人摆布的婊子?

晕眩感阻止他继续回想,他只好草草从衣柜里找了条干净的毛巾充当被子,躺在沙发上,却久久也入不了眠。

他为什么能不假思索地喊出陆时舟的名字,陆时舟又为什么能认得出自己。后悔吗?现在的处境有更好吗,还是不如就在这样的烂泥地里肮脏地死掉?他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他分明觉得现在更痛苦。回去,回到冬青区,回到弧光……尚且在校的焦明予畅想过自己出人头地后重返母校的样子,但眼下更符合实际的人是陆时舟。至于他……

对,陆时舟,他看起来过得很好,是在哪个达官贵人的手下干活吗?

啪地一声,房间彻底黑了下来。

焦明予竭力抛却脑海里的杂念,但还是遏制不住地朝床上看了一眼。陆时舟刚洗完澡,裹着被子背对着他,终端微微亮着光。是在办公吗?他猜测,但无人能给他答案,他只好在难耐的焦虑中匆匆睡去。

弧光联邦学院作为一等一的学府,生态好得离奇,特别是在夏日,风吹皱人工湖的湖面,波光粼粼,白鸽纷飞,嚣张地把大道全部据为自己的地盘。

陆时舟在寝室里待了一早上,他今天的,你先让我一只手。”

陆时舟彼时正在活动筋骨,闻言,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驳回。”

“不能阴我。”

“驳回。”

“输了之后也不能人身攻击我。”

“驳回。”

“要是我断胳膊断腿了你以后就不能使唤我帮你跑腿了。”

“驳回。”

蒲榭杨一连说了十七八条,结果每条都被陆时舟驳回了。他还没开始正式练习就已经有点汗流浃背的了,想那要不就算了,被胖揍一顿也认了。重新摆出接招的架势,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救他于水火——真的吗?

“看起来你的搭档不太愿意和你一起?一直在和你谈条件,那要和我过两下子吗,陆时舟?我不会学他约法三章。”焦明予的脚步不紧不慢,他比蒲榭杨要高上一些,又习惯把背挺得很直,语气中蕴含的意味让他感觉毛毛的。他接着又把蒲榭杨刚才说的十七八条重复了一遍。焦明予脸上笑得灿烂,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来意不善。

蒲榭杨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刚才还不如爷们点要杀要剐随陆时舟便是,总比现在这要闹事的局面看起来正常,但眼下似乎已经于事无补。

面对焦明予的挑衅,陆时舟只是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走向一旁的场地:“请便。”

整场对局蒲榭杨都提心吊胆的,他在旁边攥紧手,一边紧张兮兮地在心里给陆时舟加油助威,一边准备着等其中一人倒地就撒腿去叫医生。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大差错,顶多就是陆时舟额侧不小心被焦明予身上挂的的小饰品剌了道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的口子,血嘀嘀嗒嗒溅在地上,两人赶紧被拉开。陆时舟被围着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才被送去了医务室,当事人焦明予反而先一步走了。

只是皮外伤,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给他处理好了,脸上粘了块纱布,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接着就让他在原地坐会儿等待观察,自己去帮别的事去了。

陆时舟无聊得很,现在的时间有些尴尬,医务室里什么也做不了,除了重温他在终端里下载好的那些早就翻烂了的资料。蒲榭杨说去给他带饭了,但就终端上传来的菜品而言,陆时舟兴致缺缺,在随意敷衍了他几句之后,他起身,环视房间。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由于被这事耽搁,文学课只好请假,但愿戴维斯教授不会因为出勤率抓狂——阳光铺洒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里,医生没加整理的桌面上堆叠了几份电子档案。第一本的对象尤为眼熟,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或许是专门摆在这里给他看的。陆时舟定睛,恰好是今天的“罪魁祸首”。

他垂下眼,小心翻开第一页。资料没加密,他略有些吃惊。

“身体素质a,和你一样。很优越的条件。不过他心理素质太差了,这点比不上你。”医生哼着歌回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陆时舟耳后,让他不禁打了个颤,这才好回医生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医生后撤几步,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摊手耸肩,示意他别多想,“那小子不是显而易见的,过刚易折?”

这四个字确实形容得很贴切。医生继续说:“不过他好像把你当对手哦?那你可要小心了。”

陆时舟的动作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收好桌面上的那些文档资料:“多谢提醒。请问伤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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