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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断头香

 

动工的时间定下,原本章珏想要安排在上个月月底,赶着能够在开学前完工。

罗村长却跳出来反对,声称村里的神婆说那天有忌讳。

想着到底应该尊重当地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章珏也就同意了罗村长的要求。

日子一推再推,推到了次月的珏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他注意到刘支书正在整理祭祀桌。

祭祀桌是从三浦村的祠堂里搬过来的,上头铺了一条手工绣的毡布,左右两个方向各放了一盏插着香烛的鼎炉,厚厚的红黄色符纸围着鼎炉摆放。

刘支书仔细核对供品清单,生怕出一丁点岔子,供品不敢马虎,用得都是村里还过得去的烟茶、菜肴和水果。

在桌子的后头,还放了两块一人高,裸露未经雕琢的山石,预备供奉完后雕刻上学校和捐助公司的名称,放置在大门、教学楼前。

时代发展,连祭祀的方式都变得与时俱进,章珏看得有些咂舌,供奉神像竟然不是用的小像,而是放了一块平板,正不断循环播放着山神、土地神的照片,还有他们祖先的电子牌位。

陈工见怪不怪:“以前三浦这里信奉的山神,因为他们铺张花销。把政府拨下来的款花建泥塑金身上发怒了,接连大旱,在之后村子里就用画像代替,现在方便了,直接上照片更省事。你看,连雄鸡血祭也免了,换成放屠宰场视频。”

章珏嘴角抽搐:“……”

真是朴实无华的老神仙,完美地传承了上一辈无产阶级的衣钵。

在章珏眼里都是些封建迷信,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明堂,很快失去兴趣,转而在学校附近转悠。

学校扩建对村里人来说,是件利民的大善事,村里好些好事的人都出来围观。

人群中刘旻顶着一颗鸡窝头四处张望,看到章珏后,屁颠屁颠地拍了过来。

刘旻脆生生地叫道:“章哥!”

章珏视线懒洋洋地落在刘旻的脸,不愧是高中生,就是有活力。

“今天没去镇上?”

刘旻摇头:“附近的野果也不止我一人摘,上礼拜起我就找不着几颗了,早就不去镇上卖水果。”

不止三浦村,其他村子的老头老太,也格外挂念着附近山头上的果子林。

章珏当他没了赚钱来路:“在家休息也好,反正没过几天你就要回去上学了。”

刘旻却举着食指在章珏面前摇晃,擦了擦鼻子很是骄傲:“那没有,我找到新的兼职工作了。对了,章哥怎么没看见你那个长得特别帅的领导?”

章珏奇怪,刘旻问关明江做什么。

刘旻凑近神神秘秘道:“他就是我新的发财之道!”

这小子,准备偷拍关明江的照片卖给镇子上的初中生和小学生呢!

说起关明江,这时候并没有凑到祭祀桌的跟前,他怕晒坐在后面施工队搭的休息棚里,待刘支书通知吉时已到让大家就位,才施施然抵达现场。

祭拜前,走得是领导、村长发言的流程,对现场村民讲述了未来的期许和展望,待所有人讲完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叩首祭拜环节开始。

面带弯眉笑目傩仪面具的舞者,身着黑衣手执花伞,旋转跳跃着从人群中走出,绕着祭祀桌跳起舞来,身后的鼓手吹奏手奏乐不停。

他们前后列队在桌前站定,为首长袍男子的面具最为狰狞,双耳双眼漆着桐油。男子作跳马跨出,他的脑袋凭空像是撞到了什么,四肢忽然瘫软摔倒匍匐在地,肩膀抖索,发出“呼喝-呼喝”的声响。

章珏惊得以为是仪式过程中发病,还想让身边的人上去半盘,却发现围观的村民并没有觉得不对,他们三两凑成群,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更甚者挡住脸似乎在笑。

“行了,快结束了。”

陈工瞥了一眼,晓得老师傅这是在向天地祈灵告知,很快,他抖擞着衣服上的泥土爬起,向罗村长和刘支书禀告:“诸事皆宜。”

拜神祭祖最先打头的是村里的一干众人,他们将符纸燃烧丢进火盆,点香后双手合十,再插入香炉之中。

章珏排在关明江的后头,看他三伏酷暑的天气,也穿戴着整齐长袖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颗。

关明江用大拇指捻着香杆,中指和食指夹住香的顶部,凑近烛火边将其点燃。他的动作恭敬而又虔诚,就像是神明最忠臣的信徒。

三次鞠躬,举香至齐眉,青烟缭绕随后笔直而上。同样是烧香,偏偏关明江做的就是那么好看。他后颈上的头发很久没剃,落在脖子上,黑发更衬得白皙如玉,章珏不禁多看了两眼。

关明江将其插入香灰之中,退后半步至树荫下,把中间的位置让给章珏,经过章珏身边时,连关明江走路夹带着的风都有股焚香的烟火气。

章珏随意从桌上抽出几根,点火燃香,他攥着香杆还未鞠躬——其中一根香的上半截,在众人面前忽然断了。

白色的香灰落在章珏的鞋面,这是什么怎么回事,香太潮了嘛?

然后,章珏嘴慢慢长大,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香,又断了一根!

“质量问题,是这香做的太次了!老刘,说了多少遍要去镇子上西街的香烛店买,你是不是又偷懒。”罗村长语气有些重,赶紧又挑了三根新的香递给章珏,“没关系的,再来一次就好。”

刘支书迷茫:“不可能啊,我也没有换其他店买,而且这里的香还都是看着老板亲自选的。”

祭祀当前发生这种情况,章珏就算是无神论者,心里也开始发毛,他想着:“这下该不会又断了吧。”

青烟飘起,章珏捏了把汗,而看罗村长,紧绷的脸也适才放松下来。

学校于当天上午,正式动工,开始扩建改造。

在新的规划中,教学楼将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两层,并且加盖一栋老师宿舍和图书馆,之前的食堂太小,需要推翻挪至后头新规划出来的空地上。

工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章珏担心项目不能顺利完工,村里人睡得早,有些老人不到晚上8点就熄灯,根本不允许施工队晚上继续施工。

都不在城市了,乡下居然还有那么多问题,但也不能完全无视村民的要求,只能让陈工他们晚上不做铲地和动用切割机。

项目牵扯到章珏的季度奖,关明江勘察完后回去,章珏实在放心不下,拖着行李晚上就驻扎在学校里。

陈工看章珏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习惯和那些粗俗的农民工挤一起,集装箱做的活动房一睡就是五六人,头不洗脚不洗,时间长里头都是一股子发酸的味道。

于是额外花半小时搭了一间,通上空调和电,就邻着陈工的房间,要是闲得无事他们还能说会儿话。

村长捎了一袋猪耳朵给陈工,陈工便借花献佛又拎着两瓶酒找章珏。

本来章珏都睡下了,谁知陈工自己前面一人喝了几杯已经有些醉,怎么说都不听,硬是拉着章珏上他屋。

但才两步路都没走到,陈工急得打了个嗝,嘴巴一张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他涨红了脸有些尴尬道:“不行,憋不住了……要尿出来了,小章,你陪我一道去吧。”

工地上人多,新造的旱厕是临时在地上挖坑,用板子隔了几间,头顶就是天,如果蹲下四面还窜着风。

天才让人挖一次,那么多排泄物堆在坑道里,连附近的泥土被熏得杂草都没几根。

夜里若是没灯一准看不清路,掉坑里的风险直线上升。。

章珏背过身,即使捏着鼻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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