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不在乎展示过去,不在乎被人当成小丑围观。
他参加所有的聚会邀请,结交社会名流,无所谓地在内心深处的所有痛苦中挑挑选选,适时展露,近乎歇斯底里地,想在哈维塔星获得些话语权——在展慎之到来之前。
抵达哈维塔星一个半月时,乔抒白去社会弃婴学校做义工——由于哈维塔星对滥用人造子宫的惩罚措施不够严厉,不时会有后悔生育的家庭将无法照料的婴儿送归政府。
乔抒白和孩子们的聊天和互动,引发了新的话题。不喜欢乔抒白的人说他的熟练是“怪异的”,“表演式的”,“经过排练的”,“虚伪的”。
晚上,白女士来他房里找他,像是想和他谈谈从前。
乔抒白觉得自己的致命缺点,是面对爱的人不够伶俐。
他可以在镜头前自然利用回忆,编织悲伤的故事,获取他人的同情,却一点都不想和妈妈诉苦,面对妈妈温柔的眼神,也只能变得笨嘴拙舌。
不过他的妈妈好像什么都明白,最后只是抱一抱他,告诉他:“宝贝,提案通过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不要太紧张。”
哈维塔星的初夏,乔抒白来到这里的第六十九天,他起得很早,因为他要去跃迁船降落场。
展慎之来哈维塔星了,将代表下耶茨的劳工体,在哈维塔星做收容提案的演讲与呼吁,直到提案的投票结束。
这是白希、专家组和耶茨市政厅共同的决定。
早在一周前,以赞成派为主的电视台已开始为此造势,将展慎之在耶茨的人生简历制成短片,在节目间播放。
如白希所料,展慎之的形象对提案有帮助,短片发布没多久,民调的比例便小幅度地上升了。然而,反对派却因此更加激烈,甚至走上了街头。
他们举着横幅,喊起口号,谩骂展慎之是劳工体送来哈维塔的迷魂剂,一个徒有其表的混血杂种,要他从新地球滚出去。
哈维塔星的新闻媒体大多对下耶茨劳工体缺乏同理心,只追寻热度,觉得劳工体事不关己,因此反对游行的新闻铺天盖地。
乔抒白接二连三地看见充满侮辱性的标语,只觉得心痛不已。
跃迁飞船还没有到,他已想把展慎之,还有其他下耶茨人的眼睛全都蒙起来,让他们远离这些他从未经受过的污言秽语。
清晨六点半,黑色的跃迁飞船出现在晨雾中。
迎接的政府人员,还有许多新闻车,都已在附近蓄势待发。
为了避嫌,且也没有出现在那里的理由,乔抒白并不能自由地去迎接展慎之,他只能在草坪的另一端,坐在轿车里,遥遥看着飞船的舷梯降下,陆续有人走下来。
首府的晨雾像白色的棉絮,均匀地挂在微凉的空气中,将世界变得模糊。
乔抒白视力好过常人,仍然看不清各人的面孔,最后还是决定打开新闻直播。
他选了一个较大的赞成派电视台,摄影师拍着黑色的飞船舷梯,先下来的是乔抒白见过的几名市政厅幕僚,而后乔抒白认出了温悦,接着便是那名高大英俊的青年男性。
展慎之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比任何一位哈维塔星的明星都更符合人类社会的审美。
连记者原本流畅的介绍,都忽然断了两秒,才磕绊地继续:“这位就是展慎之,他是耶茨劳工体的代表。”
镜头代替了乔抒白的眼睛,紧紧跟随着展慎之走下舷梯。
迎接仪式后,耶茨的访问团要先与哈维塔星的官员们拍摄几张官方新闻照片,发表一段简短的声明,再坐车前往市区。
一行人刚站好位置,直播里忽然响起了反对派的口号声,不算很响,但此起彼伏,且声嘶力竭,令人无法忽视。
乔抒白心中一紧,见到摄像师也转了转镜头,拍到降落场铁栏外的十余个激进反对派。
他们扯着白底黑字的横幅,大骂耶茨和杂种,从新地球滚出去。
“反对收容劳工体难民的激进人士也来到了现场,表达自己的不满。”记者有些尴尬地说。
摄像师便又把镜头转回了访问团处,乔抒白看见屏幕中,随行的德文震惊地看向激进派的方向,温悦慌乱地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展慎之淡漠地扫了铁栏外的人一眼,手搭在德文肩上,微微靠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德文平复了少许,向温悦那边靠了靠,面向官方媒体的镜头,露出一个有些紧张和羞涩的笑容。
拍完照片,无视了还在呐喊的激进反对派,展慎之以十分谦卑的态度,对哈维塔的政府与公民致了谢辞,他说感谢哈维塔给予的机会,希望能让大家看见下耶茨人良善、无害的一面。
为了给下耶茨讨得一片生存的土地,乔抒白见到展慎之和所有来自耶茨的人一起深深地鞠了躬,面向这个美丽的,过于自由的,不那么欢迎他们的世界。
在纪念博物馆见面
一周要闻
《地球日报》 (新历129年5月18日 )(记者 裴曼)
本周,新地球的人们最关切的话题,当属耶茨代表团抵达新地球首府,为劳工体收容提案的投票造势。
昨天下午,劳工体代表展慎之结束了在第一区的首周演讲活动,即将前往位于霍齐的耶茨计划纪念博物馆,参加主馆建成的六十五周年活动。
持续关注本社报道的读者都知道,展慎之先生初到新地球,就遭到了前往欢迎现场的反对派激烈的抗议。(一名反对派在降落场焚烧印着代表团宣传照的布幅,涉嫌违反哈维塔星环境保护法,已被在场警务人员拘留,详情见本报第5117期第3版面)。
但从民意调查上来看,收容提案的反对派并未对耶茨代表团的宣传气势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