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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宴席

 

常下雨,但倘若有雨,多来势汹汹,如雷霆一般。

原来海盛王的母亲淑妃娘娘是女奴出身,性格又很软弱,因此经常被皇后欺负,海盛王也因此与父亲关系并不好,十岁就被扔到军中历练,也经历过几次出生入死的危机。

海盛王今年二十岁,草原男子二十成年,皇帝给他办了盛大的成人礼,还给他分了京城内的府苑,给了一个元统护国大将军的正式官职,如此看来,是要让他在京城长住了。

皇后便坐不住了,她膝下有一个儿子,如今才八岁,玉雪可爱,她还在等着他长大,却不想老皇帝似乎不想再等?于是她心中气愤,常在宫内欺负大儿子的生母淑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这位庶子一个教训,却不想这次竟然做得过了火。

据说海盛王赶到时,淑妃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之后,这位青年王爷怒火攻心,竟然用斧子砍死了皇后,还砍伤了过来阻拦的皇帝父亲。

杀嫡母伤生父,这是大梁人想都不敢想的野蛮行径。

明璟在纸上写下这桩事时,感觉自己像说评书的先生,编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放飞信鸽时,他心中还有些忐忑:这般奇妙的蛮夷行径,也不知南梁的皇帝是否会相信自己写下的内容。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只振翅的信鸽被他帐外侍候的阿木哈真一箭射了个对穿。

这种事关局势的关键时刻,每位显赫的高官的家中都被安插了密探。因为阿木哈真的少女春情,大梁使臣明璟临时居住的那顶毡房,是由她来蹲侯。

摘下信鸽腿上卷成一卷的信纸,读完之后,阿木哈真眼色一沉,马靴碾过雨水浸湿的草场,脚步声混在浠沥沥的雨中,微不可闻。

阿木哈真向明璟送信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铁托拍案:“明璟在宫里有眼线?可这个人何时设的眼线?”

海盛王杀母伤父一事,因事关紧要,又诡异莫名,早已被随行的平昌侯一手按下,如今宫中就如铁桶般,不被允许走漏一点风声。

铁托能知道,还是因为平昌侯给他送了一封密信——

这个老狐狸跟他说:老皇帝恐要驾崩,要考虑即位的储君人选了。他还挑衅一般询问铁托这个掌管调度王朝半数兵马的大元帅,是否存着篡位的心思。

读完密信之后,铁托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捏碎。

所以这件事,明璟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大梁来的文弱使臣,来此地不过三十余天,连府宅都未安置好,还住在京郊的军帐中,这才方便了阿木哈真和铁托的刺探。

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木木,你这段时间刺探得如何?”

阿木哈真挑了一些重要的报告,有些内容之前也和父亲说过了。她忽然面色一凛,想到一件事,因为这桩突发事件,还没和父亲汇报:“明璟那个随行的表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要在大原成婚。”

明璟随行之人约莫三十余,多为男丁,只有几个女眷,他这段时间临时住在铁托给他们安置的军帐中,进出之间,竟然把这个表妹护得严严实实,还未曾有人和她搭过话,甚至连她长相如何都未有人瞧见过!

“和表妹成婚?”铁托眉头一皱,他敏锐发现女儿神情不对,而且在之前交谈中,他能感觉到女儿对明璟愈来愈浓厚的好奇心,甚至于情爱之意。

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得说:“那糟糕了,明璟表妹是大梁人,大梁女子很少出没社交场,若两人成婚,他内宅的消息便很难传出。明璟这个人并不好色,之前我打算送他女奴,他也并不接受,府苑里也基本都是南人。我本来想着,如果木木你喜欢,把你许给他也好……但现在却冒出一个未婚妻表妹。”

铁托目露凶光:“不如我派人把那个碍事的女人给……”

“父亲!”阿木哈真连忙制止,“不必如此吧?我以后再多多想办法。”

“你倒是心慈,懂了什么是爱屋及乌了。”铁托叹气着收回了杀人的想法,“可是,我的宝贝女儿也不能当妾啊。”

大原的律法规定,妾是仅仅比女奴等级略高一些的存在。

大原男人只能有一位正妻,与男子分享同等权力,除了正妻之外再娶的妻子就降级为妾,需要视男子为主人,最低层级的就是女奴,甚至可以随意发卖。

“我也没有非要嫁给明璟,只是觉得他好看而已啦!女儿未必要嫁人吧?”

铁托却摇头:“我知道你想当英雄,看不上那些不如你的儿郎。看中明璟,也不过是他背景神秘,又有是南地人,贪图新鲜,还能帮我探听些情报。”

被说中心思后,阿木哈真脸颊微红。

“但是我大原没有女子参军的规矩,你未及笄,还可以用年幼作为理由,但及笄之后,沙场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了。”

“女儿不能破例吗?”

“为父给你拨了一千私兵,这已经是破了旧例。但你要当女将军,即便我同意,上面也不会同意,除非我——”铁托幽幽叹息,瞪了一眼平昌侯送来的密信,“你若有兄弟可以依仗,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冒险无所谓了,但我毕竟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阿木哈真乖巧得绕到父亲身后,给父亲捏起了肩膀,她看到父亲的头顶多出了几根白发,但同时,她仔仔细细把桌上那张密信也尽收眼底。

她一边暗骂这个平昌侯真是嘴欠,一边心中竟然有几分期待:要是父亲真有反意,倘若成功,自己岂不是有做女帝的可能?

很快,阿木哈真收敛了遐思,转回今日的见闻。

“对了父亲,你知道赤琉璃吗?她似乎与西陵颜,还有平昌侯之间都有关系,但我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铁托愣怔片刻,忽然大笑:“我的傻女儿。”

他转头盯住女儿,这张面孔与亡妻有八分相似,他第一次见亡妻,她也恰恰十五岁,可是艳动八方的名媛贵女。然而,自己十五岁的女儿却身穿革装,还穿了束身胸甲,只一张脸纯真可爱。

还是个未长成的花骨朵呢!

他笑着揉了揉阿木哈真的额发,道:“木木虽然当不了战场上的女英雄,却还有另一条当英雄的路。当年,你的母亲,这是这条道路上英雄中的英雄。即便如我,甚至平昌侯,都要为她折腰。”

阿木哈真疑惑得望向父亲:“是什么样的路呢?竟然这般厉害。”

铁托却未直言,反问女儿:“你想不想走?”

阿木哈真想着方才成为女帝的幻梦,咬牙道:“只要是能当英雄,什么样的路,女儿都愿意走,只是父亲可不要哄骗我!”

铁托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笑着指了指阿木哈真身上的革装:“那你这套战甲,要换一套更合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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