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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回去的路好像走不到尽头。

在一片静滞里,忽然,程珩一冷不丁问:“那个人是谁?”

“……”岑眠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珩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病历本,递到她面前。

岑眠摸了摸衣服口袋,才发现周巧的病历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弄丢了。

她抢过病历本,怒道:“谁让你看的?”

“……”程珩一见她这样反应,心里越发沉了沉。

他握紧拳,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怀孕了?”

“……”岑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周巧的事情,将病历本塞回口袋,瞪他,“怀不怀孕关你什么事!”

说完,她越过程珩一,继续往前走。

岑眠的反应戒备,像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人窥探,而恼羞成怒。

程珩一垂下眼,指尖微颤,脊背阵阵发凉。

怕程珩一跟上来,对她问个没完,岑眠加快了脚步。

天黑了,她没看清路边石子,脚崴一下。

身后传来程珩一低哑的声音:“我不追你,你慢慢走,别摔跤了。”

岑眠回过头,发现程珩一站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没动。

估计他是真的误会了。

岑眠无奈,但为了保护周巧,等她父母回来解决之前,她现在没办法解释。

即使她相信程珩一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想让再多的人知道。

他们一路无言地往回走,程珩一始终跟在她身后,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到老屋,岑眠想到一个应付的理由,她去到水井边,找在洗青李的程珩一。

“病历本是赵澜的,她放在我这里,忘记拿回去了。”

程珩一的动作微顿,半晌,淡淡道:“赵澜怀孕才一个月不到,你的病例上写的三个月。”

见没糊弄过去,岑眠扯了扯嘴角,“你爱信不信。”

程珩一将洗干净的青李放进青瓷碗里,递过去给她。

“那个人是谁?”

“……”果然是没信。

岑眠拿一颗青李,扔进嘴里,青李脆生生,酸甜可口。

她敷衍道,“没谁。”

“你……”程珩一嗫嚅两下,声音忽然轻了,“是自愿的吗?”

他尽力克制自己去不要根据病历本里简单的两句话,就去延伸出太多的想象

岑眠被他没完没了问烦了,提高了音调,“程珩一,我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都和你没有关系吧。”

“你是我谁啊?轮得到你问东问西吗?”

她这话说的很重,含着这段时间以来长久的怨气。

“……”

程珩一对她的恶言相向像是并不在意,继续问:“这孩子你要不要?”

冷静得不像话。

岑眠翻了个白眼,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不想说话了,沉默不予回应。

吃完一颗青李,她又拿一颗。

程珩一静静地看她,目光如古井幽沉,深不见底。

见她不回答,他轻抿唇,缓缓开腔:“如果你想留下,我可以负责。”

岑眠怔了怔。

新拿的青李没熟,味道生涩,苦味在口腔里蔓延。

院子里陷入死寂无声,只有井口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声音清晰可闻。

这时,沈平山从外头回来,看见院子里乌漆嘛黑,伸手打开了外面的灯。

灯光突然亮起,岑眠看见暖黄色的光映在程珩一的脸上,他的表情认真而慎重,漆黑眸子凝着她。

岑眠突然慌了神,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她回过头,语气故作轻松,“阿公,吃李子吗?”

沈平山忙摆摆手,“不要不要,太酸啦。”

沈平山注意到程珩一浑身都湿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都湿了?”

程珩一静默了两息,才开口道:“山里下了一场雨。”声音低哑发涩。

沈平山颔首,催促说:“快上楼把衣服换了,晚上湿气重。”

岑眠没去看他,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背上灼热的光压。

半晌。

那一道光压才消失,耳畔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

程珩一回到房间。

房间里黑暗如深渊。

十字窗户透进院子的昏黄灯光,十字阴影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院子里,岑眠坐在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青李,轻晃腿。

程珩一长长地凝视她的背影。

那么纤细,瘦弱的背影。

许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术刀,指尖微蜷了蜷,抵在刀尖处。

漆黑夜色里,手术刀泛着泠泠银光。

一个成年男性动脉和心脏的位置,在他冷静的脑海里清晰浮现。

白夜

吃过晚饭, 害怕程珩一再提及这件事,岑眠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睡觉时,程珩一说他来负责的话在她耳边环绕, 久久不能散去。

岑眠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身, 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脸颊发烫,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实在睡不着, 她睁开眼,发现窗户外面有隐约的光透进来。

院子里的灯没关。

岑眠觉得刺眼,起身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 岑眠醒得很早, 下楼时,程珩一已经出门了,跟医疗队进山。

她走到厨房, 看见灶台里温着的早饭, 比昨天还要丰盛。

岑眠端着豆浆出来时, 沈平山也醒了,推开门。

沈平山抬头,发现院子里的灯还开着, 在白天日光下并不明显,他骂骂咧咧:“一晚上不睡觉, 坐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灯也不记得关, 浪费老子电。”

闻言, 岑眠碗里的豆浆往外撒了两滴。

岑眠和沈平山一起吃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院子外撞进来一个中年女人, 头发凌乱,满脸的眼泪。

“沈老村长——”

“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

沈平山瞧见这动静,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碗:“哎呦,周家媳妇,怎么了这是?”

陈婷伤心得直不起腰来,大声嚎啕道:“张胜那畜生,把我们家巧巧给欺负了!”

“……”岑眠惊讶地望向女人,才将女人的声音与昨天晚上打给周巧父母时,她母亲的声音对上了。

听完女人的话,沈平山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顿时惊怒道:“还有这种事!?”

桌上的鸡蛋受到震荡,咕噜咕噜滚下了桌,砸在地上。

岑眠弯腰去捡,擦了擦上面的灰,起来的时候,看见沈平山已经被女人拉着,往院子外走了。

她将碎了的鸡蛋揣进兜里,赶忙跟上。

张家的宅子,大门紧闭,外面却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对着这一栋沉默的五层建筑,指指点点。

在白溪塘,家底丰不丰厚,看各家宅子建的高度就知道了。张家这栋楼,算是村里除了沈家那栋不住人的新宅以外,最高的建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老村长来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回看,让出了一条路。

即使沈平山早就已经不当村长了,但在白溪塘,谁家出了什么事,邻里闹了什么矛盾,都要找沈平山来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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