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想要挪开,却不舍得,便缓慢思索着回道:“母亲前几日还过问了,说你如今干起正事,比不务正业时还能花钱,不过薛氏所有财产终究都是你的,母亲并没有不高兴。”
薛玉霄道:“我说的是,有没有为难到你?”
裴饮雪精于打算,掌握内帷的能力可以跟王珩比肩,比起任性骄纵的四殿下和自由天真的崔七,他更符合贤内助的身份。不过他却不想让薛婵娟这么轻易就结束话题,便开玩笑说:“无妨。哪一天你实在败家破业,我便将金错刀卖了,换得十万钱来供养你。若是吃软饭,就算你是将军侯主,也要听我的。”
薛玉霄一时当真,犹豫着说:“……也不至于卖刀。那是你家的遗物,价格还在其次,意义非凡,怎好变卖?”
裴饮雪问:“意义虽重,但物怎可与人相比?你如此挑食,要是不仔细经营照顾,饿死了怎么办?”
薛玉霄听出这是在讲笑话了:“说谁挑食?我可没有。这话别在母亲面前提。”
说着正要往回挪,腰身却被一双手臂从容揽抱住,他贴入怀抱,下颔抵在肩头,侧首耳语,轻道:“不愿让我供养就罢了,这么小气。上次……上次是我一时怕了,你别介意,到现在都不肯抱一抱我,难道你还在心里记我的仇?”
薛玉霄抬手抵住他的背,耳畔絮语像是一丝一缕地细绒,撩动着耳廓和听觉。她喉间微动,空空地吞咽了一下,跟他道:“我何时记你的仇了。我是想着你的身体还不能适应,万一要是有了意外……”
裴饮雪手指蜷起,抓紧她的衣衫。薛玉霄身上的锦缎被抓握出一道褶皱。他吐出一口气,低声道:“那母亲应该会很高兴。”
薛玉霄道:“我是觉得你身体承担不了。你不知道……其实,其实大齐男子的处境,我比一般女郎更能感同身受。我想到母亲有我之前,三任正君都因此撒手离世,想到王丞相的爱夫英年早逝,想到这里的医疗环境其实并不好……我就会很担心。不过……这也并非全然是我的担心在阻止,如今四海晦暗,燕京、幽州尚沦陷在外,我有大事在身,不宜再多一软肋。”
她的手贴住裴饮雪的后颈,薄唇缓慢而温热地贴在他的耳根——这块白皙冰凉的肌肤瞬间便蒸透,透出红润热意。薛玉霄沿着耳根上移,贴了贴他的脸颊,轻声道:“我没有记仇。你从哪儿误会的?”
裴饮雪的目光仍旧那么清凝通彻,如一片欲融的冰晶,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可终究不答,只是身体却愈发依附上来——他的耐力耗尽了,裴饮雪习惯于安静地忍耐、沉默地等候,不声不响地揣摩别人的心意。但他与薛玉霄之间岑寂得太久,若非两人交谈一切如常,他几乎有一种被厌弃的怀疑。
他孤冷如冰的心,第一次被别人的“喜恶爱憎”而牵动。
裴郎埋入她怀中,闭上眼,轻轻地道:“你不与我亲近,我自然会误会。”
薛玉霄略微有些难以克制心绪,毕竟这是东齐,两人的身体特性都有所变化,她这样正当适龄的年轻女子,确实会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按捺不住的情爱萌发之意……她自觉正经,可也怕情绪翻涌、失去掌控,一边说着“这样不好,要是过了限,外面……”担忧被发现如何如何,一边却又用力将他抱紧,将裴饮雪身上清淡的冷香盈满怀抱。
薛玉霄的手心在他脊背线条上抚摸,顺着衣料下的脊柱柔和滑落,手臂箍住郎君的腰,倾身向前,把他搂抱着抵在车壁上。
城中道路平坦,四通八达,马车行得也很稳,只有一些前进的轻微晃动。薛玉霄垂首停在他脖颈间,长长地吸了口气,问他:“你是不是很想我?其实很想跟我亲近一些……”
裴饮雪心如擂鼓,被她按在车内角落,有些失了力气。他攥着妻主的衣角,掌心轻微的汗濡透布料,脑海混乱,好半晌才收束住自己的思绪,低声承认。
薛玉霄只听到一个“是”字,心中更加涌动难抑,忍不住靠得更近,要不是冬日衣着严密,她衣衫下的肌肤简直要透出一阵逼人的热意。饶是如此,迎面的气息和注视也依旧让裴饮雪避无可避,蓦然间慌乱不堪。
她的态度其实还在可控范围内,没有像那日一样脱离控制。薛玉霄相当温柔地抬拨开裴郎交叠的毛绒衣领——软绵绵的,埋上去简直像吸什么小动物。
衣领下露出鲜明的锁骨线条,肤色霜白,骨骼落在指尖的触感非常明显。如果以瓷器或玉器比拟,他一定是其中最为名贵细腻的珍品。
薛玉霄即便不常说,但其实仍常常被他的容色所吸引,她低头亲了一下锁骨,感觉到他喉间的轻微吞咽和震动。裴饮雪立刻便眼眶发红了,他紧紧地抓住薛玉霄身前的衣襟,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被拖进水里,浸透得沉甸甸的:“……妻主……”
他的嗓音有点微哑了,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有点打滑,不能完全抓紧。他的控制力全面崩盘失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神直直地笼着她,呼吸不定地道:“我……我其实……”
马车稳稳地停在太平园前。
薛玉霄还未丧失理智,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能够狎昵亲近的时机。她反攥住裴饮雪的手指,另一手出来抵了抵唇,示意他悄声,随后提醒道:“过了闹市,这里安静了。”
安静是什么用意?意思是已经抵达了太平园。在太平园外的地盘上,两人绝不可能做出过多放肆的举动。这可是岳母大人的门前啊。
裴饮雪的声音一下子堵在喉咙里。他露出一种很难受、有一些受不了她的埋怨之意。
车外没见到动静,有太平园的仆从上前问候:“少主,主母和二公子正在里面等您呢。崔家大小姐和崔七公子也在。”
薛玉霄平稳回了一句:“知道了,等等。”随后将裴饮雪的衣衫重新整理好,系拢披风,想要拉着他起身下车,裴饮雪却一动不动,耳根红得滴血,把薛玉霄的袖子抓在手里。
“怎么了?”她问。
“……你还问怎么了。”裴饮雪盯着她的脸,有些生气恼怒,又有些难过之意。
薛玉霄是真没想到那儿去,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她的脑子里也难免被灌注进了一些环境带来的思想。比如两情相悦之事惯常就应该女子主动,小郎君们都内敛含蓄。被这个思维给固化住了,她真不觉得裴饮雪会有什么在世人中“放浪形骸”的反应。
她越是没明白,裴郎就越羞惭欲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受不了地逃离她身边,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儿,对着涌进来的冷空气平复气息,低声道:“再等等……等我缓一下。”
薛玉霄愣愣地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裴饮雪才消去脸上的热烫之感。他将衣服重新整理一番,这才朝着薛玉霄点头,随她下车。
太平园的仆从们看到少主下来,这才放心。薛玉霄一路沿着中轴线走下去,在对称严谨的园中直抵主院,院落外侍从在扫雪,里面有几个小少年站在木凳上,修建园内的松柏,把两边修建得整整齐齐——他们见了薛玉霄,都纷纷下来行礼。
松柏高挺,因为内院里有二公子居住,所以外面的侍从家兵不方便进来,便让这些年轻侍奴修剪枝叶。树高超过举目可见之处,所以大多都踩了一截木凳。
薛玉霄说:“免了,你们做自己的事。”话音未落,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时“疏忽”,从木凳上踩下来,正好往薛玉霄的怀里摔,他这一跤没落地、既没有落入少主温暖的怀抱,也没有摔在雪地上,而是被她一手抓住胳膊,用力地扶稳站住了。
少主是武将,他想摔都摔不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