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平平无奇的一个说话很不中听的任性郎君。
他收回手,拢住衣袖,淡淡道:“不知道。”
谢不疑咬了一口,吐出糕点,恼道:“你干什么!”
裴饮雪垂眸看了一眼牙印,还真跟薛玉霄手心里那个相差无几,他不动如山,身上的温度又凉了几分:“殿下的舌头和牙露在外面,我担心冻着它们。”
咚——
击球场上响起锣鼓之音,在这道震鸣声下,马匹迅疾地跑动起来,激起尘土飞扬。
辛苦梅花候海棠(3)
骑射乃六艺之一,是士族女郎自小修习的技艺。
场上神骏飞驰,蹄铁踩踏在场地上,震出如雷鸣的跑动之声,在马球场两侧楼宇之间,有乐师击鼓,鼓点密如骤雨。
在马匹交错之间,球杆交错着争相触碰鞠球,彩色鞠球在场上不断移动,你争我抢,令人目不暇接。
这项运动在三国时期便有记载,盛行于唐宋,薛玉霄知道东齐也有的时候还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的——这样一个重才名清谈、连审美都偏向病弱之风的朝代,居然会把这么激烈的运动作为士族的普遍玩乐项目。
不过这是她最初的想法,因为她不久后即发觉,弱柳扶风只针对男人,齐朝还是很欣赏矫健结实的女郎的,要是谁家的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柔羞涩一步三喘,众人提起时,都会摇头惋惜。
场上队伍甚多,但其他人骑术平平,多是萧平雨、袁冰,与李清愁之间存在激烈的争抢。她们三人分属三队,战况火热。
砰。一声脆响之间,袁冰的球杆把彩色蹴球打入门中,鼓点大作,袁冰举起手中击球的月杖,听到周围的喝彩声,目光先是遥遥地看了一眼楼宇,拱手向王秀致礼,随后回首看向薛玉霄、李清愁两人:“都尉大人技巧生疏,我劝你还是认输为好,以免太过丢人。”
薛玉霄没搭话,她捏了捏手腕。一旁的李清愁拉住缰绳过来,她额头上微显薄汗,低声问道:“不太熟悉?”
薛玉霄道:“我在学。”
李清愁眼眸睁大,像是被这三个字震撼到了:“你没打过?等一下,你骑术这么好居然没打过?袁冰的马球之技在京中颇有名气,萧平雨最擅骑马,驾驭马匹如臂指使,你第一次打居然能跟上她们俩?”
薛玉霄心平气和:“万事开头难,再忍我一刻钟,我熟悉一下规则。”
李清愁道:“你……”
不待两人再度交流,一旁锣鼓声骤响,一个穿着窄袖罗襦、戴簇花幞头的女郎将蹴球抛入场中,马声再度嘶鸣。
薛玉霄控制着手腕的力道,单手持缰,双腿轻夹,胯下的乌黑骏马猛地冲了上去,马腿横戈在萧平雨和袁冰之间,月杖一挥,将两人之间的小球从中夺去,传向李清愁。
在与两人相撞之际,黑马又扭头避开,硬转了个弧度微妙的弯儿,让三人都没有剐蹭到。
“漂亮啊!这骑术。”桓二忍不住喊道,“薛都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无怪乎家母日日念叨,恨不能收入麾下!”
“你是哪边的啊?”萧平雨与她斗嘴,“要不是你拖我后腿,我早就胜过袁冰了!”
蹴球朝着李清愁而去,然而半路之中,却被一道月杖截取而去,李清愁立即跟随而去,与之争抢,抬眼时见到李芙蓉的脸庞。
“同出一氏,却为外人出头。”李芙蓉道,“果然旁支远房,总是养不熟的。”
李清愁不言不语,正将小球夺下,那道月杖忽然向前一顶,在众人见不到的刁钻角度撞在马匹的肚子上,骏马打了个响鼻,吃痛后退。
李芙蓉拧身一转,小球被夺入杆下,传给飞驰而来的袁冰,两声连续不断的小球击杆声,又一声鼓。
“袁冰、李芙蓉,得一分。”
幞头女郎高声记分。
薛玉霄看出不对,驱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清愁皱眉:“她果然来阴的,卑鄙无耻。”
这力道伤不到马,只能令其吃痛,只要马匹没有受惊将人掀翻下来,这种程度的犯规是不会被发现的。
“要说来阴的。”薛玉霄琢磨道,“你的暗器不是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几颗石子,就能让她举步维艰。”
李清愁摇头:“我岂能跟这等小人同流合污,再说我那是杀人的功夫,用来击马,恐怕收不住力道。”
薛玉霄道:“我知道,你是正直清流,淑女典范,有让人之风。这样吧,我来!”
李清愁又是一震,憋出来一句:“……倒也不必,输了只是丢面子,要是十几枚石子绕着马蹄钉一圈,那就是天下奇观了。”
薛玉霄道:“击球我已学会了,暗器虽然差一些,但也颇有进展,你怎么不信任我?”
李清愁忍不住道:“你的暗器能让人信任吗!”
两人交谈间,比赛已经再度继续。
这一次鼓响之后,薛玉霄不再隐忍学习,她的黑马机敏灵活,乃是薛司空重金求购的宝马,忠心护主,能审时度势。当她施展全力后,争夺便瞬间更为激烈,马匹之间往往仅有一指的距离,蹄铁交错,稍有不慎就会翻下马去。
众人看得心弦紧绷,惊呼连连,不少未婚的郎君从坐席上站起,步出厅内,面含倾慕,朝着场上几人望去。
“薛娘子真是愈战愈勇了。”一个小郎君忍不住道,“如此高贵门楣,前途似锦,不知道是谁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