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薛玉霄的神情定了半晌,忽然又笑了:“说得好像我要谋反一样。我跟你开玩笑的。”
王珩移开视线,浑身像是抽干了力气,轻轻地、有点疲倦地呼出一口气,说:“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
薛玉霄道:“不过——你的琵琶很好,王姑娘,虽然你在士族当中籍籍无名,但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是我的私帖,你可以带着它随时来薛园拜访。”
她抽出一张盖了私印的请帖给他。
王珩收下请帖,转身告辞,就在他跨出门槛的第一步,她嘴里的“王姑娘”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劈落在他的心头。王珩几乎一瞬间没有站稳,伸手用力地扶住了门槛。
她知道!
她知道是一个男子在跟她说这些话!
王珩深深地呼吸,挺直脊背走了出去,控制着自己忍耐、忍耐、再三忍耐,终于没有回头。
崔明珠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分别时,她才忽地想起:“那姑娘不是叫玉行吗?看她的打扮不过是琵琶行首之类的人物,寒门乐师一流,不值得你结交……你怎么叫她王姑娘?”
薛玉霄不想把王珩的秘密随便告诉别人,敷衍了一句:“我看过宴会上乐师的名册,这人本名叫王玉行。”
崔明珠点点头,随后心思又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我可是听说,你得了裴郎君就不再往西院其他人那里去了。怎么,难道他善妒?”
她只是开玩笑,她才不信薛玉霄会因为男人善妒而被牵绊住。
薛玉霄慢条斯理问:“你听谁说的?”
崔明珠自然道:“你家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薛玉霄轻叹道:“是啊,西院里除了薛氏庇护的荫户家生子之外,还有很多别人送来的‘礼物’,说是礼物……其实是监视我打听消息的工具。”
崔明珠愣了愣:“你说那些小郎君?……这么一想也是啊,你的事总是很快就在京兆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如此,你跟丞相家的……”
她发觉说到敏感处,立即险险地住口,瞟了一眼薛玉霄的神情,见她没有勃然变色才放下心来。
要是放在以前,这事儿可是三娘的逆鳞,她连王家的学生故吏都觉得不顺眼,只要遇上就必然闹得不成样子。不过也是……那可是“再世卫玠”的王郎啊!不知道是怎样的才貌……
崔明珠一边想,一边同情薛玉霄失了这么一个美郎君在身边,于是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你找个理由发卖或者打死,都是小事。”
这确实是薛三娘以前的处理方式。
薛玉霄轻轻地敲着桌面,没有回复她。
……
从宴会回园中后,薛玉霄没有走正门,悄悄从偏门进入,没有让侍从高声行礼迎接。
主院里竹叶掩映,水池中荷叶圆圆,黄昏的霞光散落在窗棂上。
薛玉霄让院里等候的人噤声,在人群中见到几个并不脸熟的少年——印象里是西院其他公子的侍奴。她看了一眼裴饮雪身边的还剑,问:“你家公子跟谁在里面?”
还剑生得很高,身形有点瘦弱,抬手行礼作揖,回:“西院的几位公子来拜访主人。”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薛玉霄笑了笑,说:“裴郎君不是说,并没有人来为难他吗?”
还剑唯唯诺诺:“几位公子只是拜访而已。”
薛玉霄一进门,耳畔仿佛有五百只鸭子——男人多起来可真是太乱了,每个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还各自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就算没理也要争三分。
这里面并没有青竹。青竹在被抓到一次之后就学乖了,无论其他人怎么怂恿,他都没有亲自再来一次主院,哪怕他小动作频频,也只是动不动送几首情诗过来,还在薛玉霄的忍耐范围之内。
不是每个人都有青竹的自觉性的。
里面的五百只鸭子……这四五个男人,表面上是恳求裴饮雪劝主母“雨露均沾”,“给他们一条活路”,实际上一个个嘴跟刀子一样,都能把人挤兑得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