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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宿命般的牵连让两人同时一怔。
“那日在船上,你吸走了我的真气。”寒止试探着说:“你可有不适?可有觉得难受吗?”
时璎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默然抠紧了温泉壁。
“那一道真气还撼动不了我。”
“同源真气不相斥倒是说得通,可同源真气外显都是一致的,决计不会一道滚烫,一道冰凉,既然你我真气不同源,为何不相斥,你想过吗?”
我的真气对你有助益,是不是?
寒止没有问这句话。
药汤顺着她的长发淌下,嘀嗒声没有时璎的心跳急。
“嗯,我的真气吸走了你的真气,我却没法内化,这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时璎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她曾问过戒真,为何两人的真气会相融,但戒真也不清楚。
唯一已知的是,通常被吸走真气的人都会生不如死。
时璎早已笃定了一件事,她不会再要寒止的真气,她不想让寒止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倘若寒止知晓自己的真气可以成全时璎,她会如何选择呢?
时璎了解她的性子,她怕寒止牺牲自己。
所以,她打算咬死一件事——寒止的真气对自己没有用。
从前种种,她没有打算完全烂在肚子里,幕后的黑手,她也已经摸到了线索,妥善解决一切,应该是指日可待,她打算将一切危机都处理干净后,再向寒止坦白可以坦白的。
可她忘了,造化弄人,差之毫厘的选择就足以颠覆一切,人算又如何抵得过天算。
寒止静了几瞬,时璎的话是真是假,她辨不出来。
“时璎。”
寒止湿润的指尖抚上时璎的脸颊,她眸中探究散尽,只剩下浓浓的不安。
“不要伤害我。”
没有警告,全是恳求,是寒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对时璎的纵容。
十八年都不曾低头求爱的人在这一瞬狠不下心来。
寒止缓缓垂下头,“我说过的,我也会害怕。”
许久不曾见过的沉郁之气再现,寒止落寞间更多的是委屈。
为什么被纯粹地爱着,就这么困难?
时璎环住她的脊背,轻轻拍了几下,“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你发誓。”
“好,我发誓。”
时璎竖起三指就要开口,寒止拦下她。
“你说,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假,寒止便不得好死。”
“什么!?”
时璎本是不信这因果鬼神的,可当寒止将誓言说出口时,她忽然就慌了。
不行!
她自己可以不得好死,寒止不行。
“我……”
时璎的为难让寒止猝然生出了一种刀割般的快感。
不论时璎有没有撒谎,她的犹豫都足以证明她的真心。
寒止掐紧了自己的指腹。
是因为爱,所以连一句晦气话都不敢讲吗?
啧。
寒止心潮翻涌,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她的灼灼目光,再抬眼时,所有的阴郁和疯狂都散得干干净净。
“逗你的,做什么还当真了?”
寒止适时岔开了话题。
时璎罕见地没有说她坏,鬓边已有汗淌下。
今夜的月色很冷,时璎的反应不自然。
寒止怀疑她,却又不舍得让她用性命做赌注,就连不得好死,遭轮回报应的人,她也选得是自己。
残月吊在灰蒙蒙的天上,寒止面上笑意淡薄,像是自嘲,更像是无可奈何。
她对自己的这条烂命,当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隐忍
月色凄凉,时璎直直跪在禁地深处。
她沉默地看着师父的坟冢,直到发麻的双腿彻底失去知觉,她才俯下身去,重重磕在地上。
“师父,我来看您了。”
时璎的声音在发抖,双臂也在发抖。
夜风萧萧,坟地荒凉。
时璎就这样跪伏在地上,挨过镇尺的左手依旧鲜血淋漓。
是她自己打的。
对晚辈的训导用戒尺,对掌门的惩戒用长鞭,训诫堂里还有杖责等三十六种刑罚。
而镇尺,只有在废掌门时,才能请出来。
铜製的镇尺轻易就能将人打得皮开肉绽,骨碎筋断。
“我真的、真的不是做掌门的料,当年您将我推上这个位置,我的确有过怨恨,您让我成了众矢之的,明枪暗箭,我当真害怕得很。”
时璎明知得不到回答,却还是说一句话,停一下。
“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起初觉得高处不胜寒,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我偷吃禁药,偷练禁术,是有逼不得已,无可奈何,但我确确实实做错了。”
她自虐般攥紧了左手,血再次淌下来,洇透了砖缝。
“我把师门脸面当成遮羞布,用来掩饰我不敢输的事实,用追逐师门荣耀来粉饰我想要找回自尊的行为,我对门中弟子冷淡,既是怕他们不服我,也是当年被欺辱的事情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我迁怒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