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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源道:“那次事情闹大而解决后,赵述在家祠里发誓戒赌,甚至为下决心当众砍了自己左手一截小拇指,当时全老太太逼问他外头可还欠有赌债,赵述一口咬定说没有,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怪不得赵述会找我借钱。”自吴子裳把盈衝居总铺搬回汴都,隐瞒欠款并拆东墙补西墙的赵述,找过她借钱不止一次,各种威逼利诱方法他都用过,甚至还雇混子找过吴子裳麻烦,可吴子裳就是不借。
万幸他不知那些赌坊有吴子裳份子,不然闹腾得更欢。
以及,吴子裳有些兴奋地晃赵长源胳膊,道:“对外装作和你关系不好这事实在高明,赵述闹腾成那个狗样子,却然始终没缠着我让我去找你帮忙,他自己好像更不敢去找你。”
“他当然不敢。”赵长源如是道。
赵述找过侯府世子老二赵长穆借钱,赵长穆不敢让老祖母知道赵述复赌,私下把他狠骂一顿,警告若赵述再赌就直接把他扭送衙门去吃牢饭,赵述装装孙子挨骂,最后如愿以偿拿到了钱。
他也找过侯府老三赵长美借钱,赵长美没他二哥那样身份地位,不敢骂堂哥,耐着性子像个妇人样唠唠叨叨数落他,说若是赵述再赌就不让他再迈进侯府大门半步,赵述装装孙子听唠叨,最后同样如愿以偿拿到了钱。
赵述甚至装可怜扮柔弱去向赵首阳和赵余借钱,却从不敢去找侯府老大赵长源,借他五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赵述看来,侯府老大赵长源是个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你若是老老实实生活在开平侯府,你会觉得侯府里主君赵新焕最深不可测,世子赵长穆最严厉,三公子赵长美最善良,只有大公子赵长源最亲切。
可若你不是那么老实规矩,则你会发现自己在开平侯府里最怕的人,非主君,非世子,非老三,而是最与人为善脾气最好的大公子。
赵长源不骂你,更不打你,他只是说到做到,只是从头到尾依律办事,半点不肯讲情面,以至于连全家说话最有分量的老太太遇事时一般都不违着赵长源来。
“几年前赵述在家祠里剁掉自己一截手指头,说出去是他自己断指明志,其实就是我所逼。”赵长源给吴子裳说着这些年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些过往此刻成了她们调和关系的助推。
吴子裳认真听着:“那是怎么回事?”
赵长源回忆道:“当是时,赵述巨额虎皮钱欠款解决后,险些丧命的他负荆请罪跪在家祠的祖宗神位前痛哭流涕悔过,咬破手指用血写保证书,赌最狠毒的誓说自己不再赌博。”
他爹为表决心直接请家法抽了他二十鞭子,他趴在长凳上血肉模糊啊,疼得昏过去再醒过来,涕泪混着血流满脸,闹腾得不能再凄惨。
全家人都信了他不会再赌,唯独赵长源拿出把匕首钉在他面前,冷冷说:“既然如此,断指明志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赵长源要他断指,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赵述气极,恐惧而犹豫。
他哀求,赵长源不为所动,来真的。
赵述母亲和发妻甚至在家祠外哭昏厥过去,所有人都在劝赵长源算了:“不至于逼你堂兄断指。”
“是啊渟奴,不至于。”连全老太太都颤巍巍开了口。
赵长源仍旧无动于衷,扔出两个条件要赵述选择:“要么断指明志,要么逐出赵家。”
既然选择如此,那赵述在家祠里又哭又悔过,写血书赌毒誓还挨了二十家法这些算什么?直接上来就让人断指明志不就好了?!二房众兄弟无不觉得赵长源真阴毒。
赵峻柏在家祠里撒死泼活同自己大哥赵新焕闹腾:“大哥管管您这快把人逼死的大儿子吧!”
二房几个侄儿围着大伯父乌泱泱跪满地,苦苦哀求。
赵新焕摸摸空荡的腰间,两手一摊,深深表示爱莫能助:“呐,你们自己看,宗主玉佩早已不在我手里,而今赵氏是长源当家做主哩。”
最后,被逼无奈,赵述剁了自己左手一截小拇指,明志从此戒赌。
然而事实呢?嘴里生口疮不妨碍他吃香喝辣,拇指剁一截不妨碍他摸牌摇骰,这才过去多久,赌债又欠下一屁股,甚至为弄钱还去威胁吴子裳,赵长源岂会放过他。
以前是顾及老祖母,不想让老祖母伤心难过才一次又一次宽宥赵述,但若是实在有碍赵氏利益,赵长源不会顾及任何人会否伤心。
那夜吴子裳坦白从宽后,又风平浪静过去些时日,天入夏,渐暑热,霍如晦应邀和陶灼等人同出门游玩去也,肖九姗姗抵达汴都,姗姗给赵宅递了帖子,说待他办完手头急事,要挑个休沐日登门来拜访他长源阿兄。
至约定日到来之前半天,赵长源在大内“偶遇”二叔赵峻柏,与他说:“我准备趁朋友来都,想帮述堂兄找份正经挣钱的活计干。”
赵峻柏此人自私自利,一边提防这个大侄子,一边又忍不住贪图利益,听到“挣钱”俩字眼睛都在放绿光,拍胸脯保证:“长源放心,二叔父定保证赵述次日按时登门。”
至此日,赵长源与吴子裳在家里后园设盛宴,招待肖九、刘启文、许久不见的凌粟、难得愿意露面的董之仪,以及闲来无事来吃酒蹭饭的自家老三赵长美。
肖九来的早,遇见了提早过来的赵长美和赵述,彼时赵长源在外书房处理些事情,不听亲自带客人们去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