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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黄夫人被噎住,连举着打板子扬言非打死赵述这个孽障不可的赵峻柏,也明显被赵瑾的回答整得愣怔了下。
他就纳闷儿,大哥膝下这几个儿子瞧着并不憨蠢,说话做事怎都不按套路来呢?赵瑾哪怕客套地开口劝阻两句嘞,这家法伺候的闹剧不就有台阶下了嘛!
这下可好,下不来台!
黄夫人那厢死死抱住丈夫赵峻柏腰不让他衝过去打赵述,声音尖锐刺响在院里,怕是彻底打破了全老太太二十年清修给这院子积累下的清净功:“大公子你说句话吧!快劝劝你二叔父啊!你述堂兄要被打死了,我的命好苦啊……”
肉眼可见,赵睦也往后挪,和赵瑾几乎要贴墙上,回道:“婶母别说了,世子方才所言没错,我赵氏子弟崇礼尚学,万万不可沾染恶习,赌博成性自是要请家法的,”
说着还劝赵述,苦口婆心的样子:“述堂兄此番过后千万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莫再做这些乱遭事了,连祖母都得跟着你操心,多不好啊!”
在场其他人接不上话了。
睦瑾兄弟俩这波配合很是可以,委实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爽快报了二叔父一家刚回来时对兄弟仨找茬的仇。
无论赵峻柏是否真心准备家法伺候次子赵述,还是说他所作所为仅仅为了做戏给赵睦兄弟仨看,此刻他也都被赵睦赵瑾兄弟俩亲自高高架起来,对赵述的家法成了他不得不打的选择,打吧他心疼,不打就真坐实“子不教父之过”的过错名头。
被俩毛都没长齐的小王八羔子摆一道,满心想从长房索要回些补偿的赵峻柏哪肯吃这闷亏,红起眼眶给全老太太拾礼:“母亲您请让开,儿今日要从严教子了!”
赵峻柏一家有索要补偿想法不无道理,赵峻柏一家始终认为,只因赵新焕当年入了中枢做官,为贺党所忌惮,要剪除他势力,遂发其弟赵峻柏外放,还专挑穷山恶水之地放,原本仕途平静的赵峻柏多年来吃不少苦罪,甚至哥哥在贺党伏法许久后才肯把他调回,他心中不是没有怨怼。
家法伺候赵述,全老太太更不肯答应,亲开尊口喊赵睦赵瑾过来拦他们二叔父,谁知那兄弟俩属泥鳅,闻言后吓得扑通扑通原地跪倒,脑门直磕青砖地面上,咚咚两声,直呼自己是晚辈,愣不敢上前。
嘿,把开平侯世子和嫡长公子逼得双双扑通跪地,“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恶人罪名,万没人敢责怪全老太太,此事只能赵峻柏承担。
反正演戏么,就跟谁不会一样。
来路上老大老二商量了,他们父亲目下中风卧床,还偏瘫,他们兄弟只要竭尽全力守护好自己一家人,至于别些个乱遭事,甭管对方打什么主意,他们兄弟统统坚持不理会不参与不插手的“三不原则”。
我家一家之主都病倒了,你别人的闹剧纠葛统统算个屁。
二房赵峻柏家的各种奇葩事,便这样轻而易举被隔绝在长房赵新焕家门外。
全老太太虽近乎宠溺二儿子,诚然长子卧病后,她很清楚大局稳定之重要,隻把次子家的糟心事按在自家院里头,没让去打扰赵新焕。
虽不知陶夫人究竟出于何种考量,选择让赵睦去信离推喊吴子裳回来探望赵新焕,却诚如赵睦写信前所料,吴子裳收到书信赶来汴都时,人间已是芳菲四月天。
大明街旁樱落尽,相国桃花始盛开,处处欣荣美好,隻赵睦一人觉得乌云聚顶,因吴子裳还带了位朋友回来,赵睦见过,那人也是位女医者,唤陈知遇。
知遇,真好听的名。
彼时赵新焕已在家人和医官共同努力照顾下可以简单与人交谈和下床走路锻炼,吴子裳回来,他很高兴,坐院里拉阿裳和小鱼儿在跟前说话,有时说到情绪起伏处,本就不算清楚的口齿变成呜咽低泣。
气血淤阻引起中风,中风引起偏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场病让昔日玉山般伟岸的叔父变成脆弱哭包,吴子裳看着赵新焕鬓边黄白色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吴子裳回来后,赵睦总是借口公务差事尽量不与她碰面,直到第四日,下午,打听得吴子裳与友人陈知遇出门去了,赵睦回府看望父亲。
“牛(留)下此(吃)饭,”赵新焕大着舌头,逐字逐句道:“见见妹妹。”
赵睦拿干净手帕为父亲擦去嘴角口水,温声解释:“近来总是忙碌,回头有空我去找她,总会见着的,您放心。”
“她……”赵新焕用正常的手紧紧抓住赵睦手腕,越急口齿越不清晰:“四(是)李(你)妹妹!”
赵睦平静望进父亲急到隐约泛红的眼,反轻拍他手安慰:“我知,我知的,不会有其他,您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父亲坚持想要她娶妻以掩饰身份,并为继承宗主位做准备,又在她承认对阿裳之心后,一怒之下气血淤阻中风偏瘫。
赵睦可能今年犯太岁,大理寺差事刚稍微没恁忙,家里又接二连三出问题。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迭加落在她肩膀实在已算够沉重,而有些别的事,除去忍着,目前来说她没有别的办法。
口头上答应父亲去见吴子裳,实际上赵睦没那个勇气,恰好友人谢二诚心托办之事新有些许眉目,是日薄暮时分,她与凌粟一道,去见位凌粟通过他准岳父关系而认识的都察院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