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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闻讯而来的管事媳妇不相信吴子裳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逐一问她师从何人又有过何种诊治经历,吴子裳不敢乱说话,隻道皮毛手艺学自霍家医馆。
管事媳妇更加不相信:“霍家医馆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能拜进霍家学医的哪个不是闻名乡里的神医?小丫头你小小年纪撒谎不眨眼喏!”
“不信拉倒,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吴子裳风轻云淡乜眼管事,转身就朝楼上去。
“姑娘留步!”客栈管事恶狠狠瞪他媳妇一眼,大声挽留:“拙荆有眼无珠不识真人,姑娘留步!”
吴子裳头也不回地迈上台阶。
不知何时起,世人默认为有本事的大能都是这样目中无人恃才傲物,吴子裳越是傲慢,别人越相信她其实有真本事。
急得客栈管事直接从椅子里跳起来,疼得满头大汗,作揖求告道:“医者仁心,请吴姑娘施以援手啊!”
要当真千呼万唤始出来,那吴子裳面子架子虽然能拿够,人品也真正掉在地上捡不起来,管事此言落下,吴子裳拐回来给他看脚踝。
“还需烈酒,不要太纯,约莫三成二再稍微偏浓,”吴子裳这句话出口,管事心更虚,客栈在酒里兑水的事,原来这小丫头都知道!
吴子裳无暇理会管事心中小九九,她也不嫌弃管事因摔跤而摔得泥脏,坐下来把管事脚搁在自己膝头,两手握住脚踝,眼睛看进管事眼睛:“可能会有些疼,你千万忍着些,过后会用酒给你洗洗,一天多洗两回——”
“咔嚓!”一声骨头脆正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正全神贯注在听吴子裳说话,连管事自己都没注意到,隻冷不丁身体里有个响声,顺着骨头直接咔嚓响振到天灵盖,管事微愣,旋即,脚腕周围肌肉受伤的疼痛嘶溜窜进心里,疼得他“嗷!”一嗓子喊出声来。
管事夫人泼辣,以为自己男人被治坏,两手立马要来抓吴子裳头髮,被吴子裳一个眼神瞪过来,给她狠狠吓定住。
管事慢半拍把他女人往后扯,甩了一把,骂道:“不懂事的东西!吴姑娘是在给你男人看病!不疼了,好了!”
“好……”管事夫人没反应过来,看看吴子裳,又看看她男人的脚踝,再看向她男人,尖锐尾音上扬:“这就能好啦?你起来蹦一个给我看看!”
管事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屁都不懂的粗鄙妇人。
彼时,伙计送来酒,吴子裳点燃倒在碗里的酒,手飞快一下下伸进火焰里,沾了燃烧中的酒液给管事搓扭伤的脚踝,半个字没说。
全凭人情关系办事的小地方人少事多,谁家狗丢了都能让街坊邻居作为茶余饭后话题聊很久,客栈有个小姑娘会捏骨治跌打扭伤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第二日,管事已能下地走路,虽被叮嘱注意休息,还是胳肢窝下夹个腋拐,站在柜台前给抱着试试看心态来找吴子裳看病的人洗脑,变着花样吹嘘吴子裳本事多大,简直再不留神就要把她吹成霍家嫡传弟子了。
吓得吴子裳不轻,毕竟她那点三脚猫本事,纯粹是闲余时候跟祖母全老太太和狮猫儿学的。
狮猫儿正经挂在当世名医霍如晦名下,实打实跟着前太医院院首大医官霍起夫妇学医,便是如此,狮猫儿都不敢出去打着霍氏旗号“招摇撞骗”,她吴子裳又怎敢在此冒名顶替。
自然否认了,澄清说只是向霍氏名下医者学过点皮毛,应付简单扭伤倒是可以,让大家别把她神化。
说来也奇怪,来找她看病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无非是扭着崴着,抻着别着,都在吴子裳能力范围内,聊着天就给人正了回来。
本来只是举手之劳,不要诊费,怎奈盛情难却,吴子裳一人受了人家两文钱,结果第三日时有更多人慕名而来。
昔日门可罗雀的客栈变得门庭若市,该懂的人情世故吴子裳都懂,人多给客栈带来麻烦,她自掏腰包买了客栈好几坛酒,简单往里泡了点唯一一家药铺里买来的药材,告诉患者这酒不能饮用,并送给跌打损伤者回家点着用来搓伤处。
之所以泡点无害的药材进去,不过是怕有人贪嘴,会直接把酒喝掉。
意外祸事便是从此而来。
在客栈帮慕名而来者诊看外伤的第四日,镇上衙门来公差,说有人举报吴子裳贩卖假药酒,连自白的机会都不给,差爷们拿小绳子一绑,直接给吴子裳带走了事儿。
连吴子裳放在客栈房间里的所有行李都没能幸免,被搜查的差爷把财物洗劫几通后,一并带去了镇衙。
似汴都那般一国之首城,在查疑断狱方面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阻碍以及草菅人命情况存在,往下往远的偏僻地方公门去时,草菅人命又算得什么?没听说过么,皇权不下县。
偏僻地发生命案时,把报案人直接定成杀人凶手的情况都不是隻发生过十回八回,拘拿吴子裳这种孤身外出的丫头更是小事一桩,审问都不用镇衙太爷或者师爷亲自出面。
待衙差把人绑到,衙里来个小小胥吏就能把人审,连过所文牒都不看。
吴子裳上来被按跪下,膝盖直砸在青砖地面上,火辣辣疼,倒抽冷气开口辩驳:“冤枉!”
胥吏“哎呦?”一声怪呼,道:“未准你言便敢咆哮公堂,来啊,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