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页
在此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和赵睦发生衝突、对峙,甚至,她知道自己将来的生活里会彻底没有赵睦这个人。即便是经历挫骨削皮之痛,她也必须把以后的赵睦,彻底从自己生命中清理出去,在事情完全可控时。
最令人痛苦的是面对她的主动疏离与冷漠时,赵睦即便不明所以,即便被她推出去好远,仍旧一遍遍一次次试着重新靠近,重新来到她身边。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吴子裳为把自己拉回“正道”,内心里时时刻刻纠正着以前所有认知,她告诉自己对赵睦的感情是曲解,是分别五年而出于亲情的思念,他们之间只是单纯兄妹关系,所谓“爱慕”,不过是她对赵睦的重大误解,不过是少女在情窦初开年纪里接触最多的人是哥哥赵睦,仅此而已。
吴子裳告诉自己,以往只是因为生活里以赵睦为主由是才会有此错觉,往后她会接触更多其他异性,见识更多优秀之人,她会和翁桂好好相处,然后成亲,成家,一起过日子,柴米油盐,生儿育女,她心里终究会有翁桂。
就像以前满眼满心只有赵睦。
这日,天入伏,热得人完全无法出门,男女老少纷纷躲屋里纳凉,赵睦散衙到家天色还早,忙完带回来的公务,时间已过饭点,她随意让东院小厨房弄点吃食裹腹,步履匆匆来其蓁院问母亲安。
“怎不见阿裳?”赵睦问着暗观母亲反应,进院时见东配院小门紧闭,往常那扇门从来不关。
陶夫人手里打着冰丝扇,知道瞒不住,坦白直言道:“阿裳搬出去住了。”
赵睦果然眉心轻拧,“何时?”
“两日前,”陶夫人无端被渟奴看得有些心虚,她也是怕“儿子”生气,渟奴生起气来蛮吓人,“那日天比较凉快,她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短短时间里,赵睦眉心已然再度舒展,恢復惯常沉稳状态,“为何要搬?搬去何处?”
陶夫人无奈摇头,这两个问题她一概不知。
调皮丫头阿裳搬出去住了,在赵睦到工部水部点卯押班第五日,无声无息,翁桂来帮忙搬的行李,家里没人知道吴子裳搬出去后住在哪里,怎么问那丫头都不肯说。
陶夫人心中难过,以为是阿裳厌倦了在这个家里,问得紧了,那丫头才肯含糊说一句是因为生意忙。
“对,生意,”陶夫人给“儿子”提示道:“阿裳说她近来生意事有些忙,成天两头跑有些麻烦,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让家里给她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她虽搬出去住,但会抽空回来看我们。”
“……”一动不动静坐片刻,赵睦音容皆如常道:“多少有些胡闹,还未及笄的姑娘家,好端端学什么大孩子出门独住,母亲稍安勿躁,儿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声未落,人已起身匆匆离去。
陶夫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需要稍安勿躁之人哪是自己,分明是渟奴,还有,阿裳那日离家时的情绪,怎么好似与渟奴此刻反应有些遥相呼应之意,莫非阿裳搬出去住,是因为和渟奴吵翻了脸?
不可能,陶夫人立马否认这种想法,照渟奴那性子,无论与谁闹掰她都不可能与阿裳吵翻脸。
洪妈妈也是在旁担忧:“这个时间点去寻阿裳姑娘,大公子莫非知道阿裳姑娘在哪儿?”
陶夫人叹息,陶夫人总是叹息,手中凉扇再怎么扇也扇不去胸口那团沉闷气,“倘若连渟奴都不知道要上哪里找阿裳,我们就更是别想找到,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她们自己解决去。”
“大公子和阿裳姑娘之间不该有何矛盾吧,”洪妈妈轻惑:“大公子离家五年,五年来她二人之间皆正常,大公子不时托人送礼物回来给阿裳姑娘,姑娘也偶尔念叨两句想念哥哥,怎生大公子回来后二人之间就变了呢。”
陶夫人道:“你也看出来,渟奴与阿裳之间是变了的,大约是我闲着没事胡乱瞎想,总觉得阿裳似乎……”
陶夫人稍停下来。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罪名太大太大,大到不用刀兵就能夺人性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夸讚的话能随口而出,猜测中伤的非议之语却要三思而后行,更何况阿裳是在自己跟前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她一句话,能毁了那孩子一生。
陶夫人转换话头,道:“其实也可以理解,姑娘家长大了,有自己小心思,和渟奴不似往日亲近实属正常。”
说着,陶夫人用力按胸口,那颗心在腔子里忽腾忽腾乱跳了记下,冷汗登时满手心。洪妈妈即刻过来,抚顺着陶夫人后背:“夫人怎么了?”
“……”陶夫人按住心口舒缓呼吸,片刻,口中发干道:“明日找大夫来看看吧,近来天气炎热,我这心口总是发闷。”
洪妈妈应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机会让夫人见主君——她看得出来夫人心中有主君,可是夫人倔强,总是赌着口气不肯先低头,洪妈妈待退下,思量后悄悄去找赵新焕禀告。
全老太太入夏后胃口不好,身子有些不舒服,自个儿觉着不要紧,没给家里人多说,只在与老友书信时提了一嘴,今个正好霍老夫人让霍如晦来为全老太太问脉,离开时恰巧遇见赵新焕闻讯往其蓁院去。
霍如晦被请来给陶夫人看病。
待来到其蓁院,洪妈妈心里的确有些吃惊,好在多年侯门宦府侍奉练就她不动声色好本事,夫人与这位霍院首间事具体她不大清楚,隻知二人少年时乃好友,后来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