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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谢二话来说,形式上的东西都他娘纯是扯淡,文臣没别的本事就爱“胀答”——汴都话,假劲,夸张之意。
皇帝赐菜,赵、谢、鞠三家纷纷得恩,开平侯府设案点香供奉御赐,谢过天恩后开平侯府吃团圆饭,全老夫人也从松寿堂出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除去新年除岁,赵家鲜少能聚得如此齐整,开席一轮敬酒后,全老太太看着膝下孙男娣女,难免觉得有些美中不足,感慨着同儿子提了嘴“老二”。
全老太太口中老二是指赵新焕异母二弟赵柏峻,多年来,赵新焕心中对二弟赵柏峻也是多有亏欠。
当年赵新焕从龙有功,入凤池职中书三省,贺氏揽权忌惮天子旧部,设法将赵新焕两个弟弟调离汴都,使赵新焕在朝形成孤立无援之势,谢昶鞠引章亦是同样遭遇。
随着娶妻上官氏和陶氏,变相与贺党关系和缓,开平侯在吏部不再“人生地不熟”,在朝地位小有改变,即刻开始想办法把两位弟弟从穷山恶水地往条件好些处调,以图慢慢将人调回来,但没想到后来出了老三变法那檔子事。
老三变法不是鲁莽之举,而是替天子投石问路,赵家儿郎死的无怨无悔,只是现在大周头上暂时乌云蔽日,皇帝还无法为赵家以及所有忠君为国的仁人志士正名。
赵礼达为变法慷慨就义,贺党和赵新焕关系再次变得微妙而敏感,即便后来又与贺氏定亲,赵新焕也没敢草率弄二弟回来,他不想再失去仅剩的弟弟。
调老二赵柏峻回汴都任职的事只能一拖再拖,直到今天。
赵新焕膝下儿女对二叔赵柏峻并无太深感情,甚至印象都不怎么有,那厢大人们聊大人们的天,这边小孩吃小孩的席。
寻常勋爵高门逢佳节多喜让家中娃娃们出来给大家表演才艺,或吟诗作对展现文采,或琴棋书画舞蹈悦亲,赵家不然,赵新焕素讨厌拘着娃娃们出来显摆,用他的话说就是:放着大席不吃吟什么诗吟诗。
所以说当赵新焕的孩子最是自由自在。
侯府正厅里摆了两桌,全老夫人、赵新焕及陶夫人、上官夫人一桌,妾余氏因产子小鱼儿故得允入座同食,同林院那边两名妾,薛氏及新入府没多久的王氏则侍奉在侧。
旁边是赵新焕膝下的六个娃娃坐一桌,大人们赏月吃席,这边六人各有闹腾,半刻不消停。
四丫头狮猫儿觉得五妹小鱼儿过于内向,端起碗围着小鱼儿叭叭讲笑话,笑得小鱼儿吃不成饭,嘴里红烧肉差点喷桌上;
旁边三公子赵珂也听见狮猫儿讲那些不知打何处学来的新鲜笑话,听得嘎嘎直乐;
却是阿裳正在给北疆复哥哥讲自己新近在看的《建康吴娘子传》,说到津津有味处,眼见三哥哥抖着肩膀嘎嘎乐,阿裳觉得三哥哥不认真听自己说话,小嘴一撅转身继续啃酱肘子去,赵珂一看把阿裳给惹了,连忙揩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过来哄阿裳妹妹;
再往旁边,坐着六人里最是沉稳靠谱的老大赵睦和老二赵瑾。
赵睦挨着阿裳坐,边听二弟说话边用左胳膊留神挡护着阿裳,这丫头屁股长尖儿,跟凳子上坐不稳,一会儿扭这边一会儿扭那边,方才跟老三说话时还不小心从凳上翻下去摔了个屁墩儿。
赵睦另一边,老二赵瑾在给他长兄剥虾,诚然,长兄在射课上被弓弦割伤手,大拇指包扎着,现下筷都拿不住,进食只能用小杓。
赵瑾把剥好的虾仁连碟子送到长兄面前,擦着手继续说东南传回来的最新战报,末了钦佩道:“开山军胆子真是大,不知领兵者谁,竟敢渡飞蛟湾直取月姑娘山!”
不怪乎前阵子林四平疯狂向朝廷要粮饷,疯狂给枢密院上折告计省状,因为开山军出西南,他根本不是对外公告的一万人。
林四平守西南国门,行事素来稳妥可靠,这回一改常态,跟个毛头小子出门耍般胆子大到起飞。
他把西南各镇要害照往常安排部署,收到驰援圣旨后派一万常备军东出援长右,暗地里从对抗庸芦的前线阵地上共计抽走兵员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人昼伏夜出,行山水两路,比明面上那一万驰援人马还快两天半到东南。
之所以说这般部署不像林四平指挥,乃是因为开山军共五万人马——还是连他妈挑夫都算上的虚数。
西南不太平,庸芦三孙子三不五时派人越界挑衅滋事,稍微处理不好就可能引发两国衝突,庸芦王牌山地军常年驻扎在天门山对面,开山三万主力全压在大周的西南国门天门关一带。
五万人的整军抽出两万五千人驰援长右水军,某种程度上来说开山这是掏了家底出来,这架势,不收復坞台川你说得过去?
吃饭前赵睦简单看了赵瑾从父亲书房誊抄的、今早刚送进大内的无秘级军报,对开山军这波操作——或者说豪赌,赵睦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开山援军分明暗两路到达东南与长右副帅所率兵力汇合,明面上的万人作为补充兵员填进长右水军,部分去驰援太母岛,试图解救被倭贼利用海上狂风及涨水围困在太母岛上的长右主帅;剩余部分跟着长右剩余兵力出海,去与倭贼主力短兵相接。
倭贼统帅一看,你丫不就是补充了万余山地军么,竟敢再跟我玩围魏救赵,那好呀,老子就陪你耍耍,反正缺粮食吃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