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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拉回半个月前:
东南战事尚在焦灼中,倭贼求倭国援,倭使私下拜见中书门下平章事贺晏知。
无人知那日贺宰执在家中书房与倭使聊些什么,隔天大殿议事,总揽东南战事的枢密使贺经禅提出数条相关举措加紧东南兵围,悉数为三司省第一副使梅瀚卿驳下。
枢密院要打仗,三司省的钱和粮乃重中之重。
三司省通管盐铁、度支,修造案管,下辖户部,总国计而应四方贡赋之入事朝廷不预,一归三司,由是三司省又称计省,首官三司使刘欣元,又称计相,,是为皇帝柴贞结拜兄弟。
计相刘欣元属宰执贺晏知肱股心腹,天下皆知。三司省第一副使梅瀚卿属刘欣元左膀右臂,满朝尽晓。今大殿议军国事,总负责人枢密使贺经禅所提东南事尽数为梅瀚卿驳回,二人甚至当庭发生口角争执。
贺经禅要加大东南用兵,梅瀚卿一口一个没钱,二人吵得火热,直把贺经禅气到头重脚轻。
议散,枢密院都承旨龚道安扶贺经禅下殿外长阶,劝顺道:“东南用兵正是关键,倭贼也到人困马乏时,您在殿建议十分正确,梅副相为难,恐是因南方水患?”
要么说今年犯太岁,东南用兵打仗,南边某些州府还发水患,闹得人人一个头两个大,唯一欣慰是祁东军在西北佳报频传。
贺经禅用力按着太阳穴:“你不知道,不是那回事,问题还是出在老爷子那里,”
说着他放低声音:“倭使私下见老爷子,估计是倭人在坞台川那边也打不下去了,想趁战败前与咱们谈个双赢局面,再打下去,我们耗不起,倭国更耗不起。”
“还得是您能看透这些事,分析得一针见血,”都承旨龚道安奉承两句,又担忧道:“只是照这么说,咱个东南用兵这么长时间,耗费如此巨大,到头来还是收不回那几座岛?宰执真要如此么,这可是您名垂青史的绝好机会。”
提起这贺经禅就来气,黑下脸道:“垂青史都是虚名,收復坞台川不可阻挡,老爷子起开始都不乐意我动武,光先死在倭贼手,这才彻底促使老爷子同意兴兵,如今局面陷入此般焦灼,吾唯怕老爷子同意与倭和谈。”
都承旨龚道安道:“倭人算个什么哩,您与宰执才是亲父子,这天下大事还不都是您父子商量着来,宰执末了肯定是向着您,您也不必太过担忧,这或许是宰执周旋倭贼的手段呢,毕竟他老人家最是深谋远虑,再者说,今次朝议下来不也什么都没拍板,您回去和宰执好好聊聊。”
枢密院都承旨龚道安是贺经禅一手栽培起的心腹,龚道安这几句拍马屁的顺意话听着也无不妥,只是贺经禅越想越气,回到家就来找老父亲说今日大殿军政议的情况。
天气炎热,贺宰执在乘风楼里纳凉理事,闻罢儿子言,榻上老人摆手退下旁边专司念公文的心腹,道:“解决坞台川事,并非仅一种办法,我答应给你的时间目下已到,长右军都没能打过区区津渡峡去,三省粮饷不是无条件往东南拨的,倘东南再这样僵持下去,我不得不另想办法。”
这是变相催促贺经禅抓紧时间结束战事,要么胜要么败,总之赶紧有个结果,兴兵的口子在东南一开,西北的祁东趁虚而入,逮着机会对计省就是一顿敲诈勒索,谢斛那年轻人不讲武德,逼得他几次三番划拨军饷给祁东。
有了祁东军“第一个吃螃蟹”来试探中枢底线,东北鸿蒙军跟着跃跃欲试。九边军伍上百万,若都来趁机敲诈,朝廷以后的日子还他娘过不过?!
“可死在倭贼手里的是光先,是我们家光先,不是他刘欣元的亲外甥,他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贺经禅近来诸事不顺,感觉麻绳专挑细处断,事事都开始跟他对着来:“难道父亲心里,光先重比不过倭人所让利益?”
面对儿子胡搅蛮缠,贺晏知反应稳定:“今日事我已知道,你下去吧,我会找欣元问个清楚。”
贺经禅觉得父亲这是搪塞,却然没有办法,他势力地位皆在父亲之下,党派中对他恭维顺从者多是看在父亲面上,他这个党二代憋憋屈屈十几年,也真是够,如今连喽啰的喽啰都敢跟他对着来,以后那还得了?
所有矛盾的产生都非一朝一夕积累而成,贺晏知的确对嫡子贺经禅许多做派看不上眼,多年来他亦不断提点,无奈嫡子性格倔强,认准的事不更改,惹得不少部下有异议,他这个老父亲只能跟在后面给儿子善后,他知收復坞台川是儿子想在贺党内立稳根基,好为以后子承父业做打算,他觉得儿子这回有些冒进。
贺经禅出来乘风楼迎面遇见总卫皇城的三衙使上官霖甫,二人互相拾礼,上官霖甫问:“挨老爷子骂了?”
“一些衙署里的事,”贺经禅很是看不惯像上官霖甫这般,自认为是父亲心腹,成天跟他面前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拿长辈款对他,遂不欲多言,化被动为主动寒暄:“找老爷子有事?他在楼里头。”
这句话算是个台阶,上官霖甫往下顺一句,擦肩而过去找老爷子就得了,偏这人不肯顺着台阶下。
他拉贺经禅停步,像个长辈训晚辈道:“今个在大殿里的事我已听说,三司一味驳你提议固然不对,你也是,这个节骨眼上惹梅瀚卿弄啥,说两句软话粮饷不就能拨下来,谁真敢跟你对着来呀,梅瀚卿那人好面儿,你让他下不来台,他可不就要给你穿小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