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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待心腹们领下贺经禅吩咐各自去办事,此前他派出去盯梢的人带了新消息进来。
他派人盯赵家嫡长子赵睦已有一小段日子,知这位人人称讚如芝如兰的大公子,私下里其实并非像别人所言那般光风霁月,那后生会上庙会逛暗门窑,也曾到过勾栏瓦舍吃酒听曲,比他老子耶赵新焕胆大。
年至十四才长成,即刻忍耐不住提枪上阵磨练兵器,这是毛头小子们都会偷偷干的事,赵家老大是一样没落,这不,这小王八蛋近来与刘欣元家小娃走的近,昨夜还和刘家小娃一起在琉璃阁吃酒听曲投生意。
大周立国至今,世家的纨绔子弟们前前后后都是这么过来的。
贺经禅见赵睦不免俗亦沾染此些好赖毛病,这才算是松下几分防备警惕心,毕竟没人愿养条聪明到对主人产生威胁的狗。
思量起朝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贺经禅不免嫌烦,太阳穴正突突跳,内宅急匆匆来禀,他女儿佳音忽不舒服了。
贺经禅最是待见这唯一的嫡出女儿,即刻顶着炎炎夏日过来女儿院子询问情况,路走得脚底下呼呼生风,人还没从回廊上下来声音先传进院子:“大夫呢?”
趋步紧随其后的奶嬷嬷端着二十万分小心,低头佝肩着尾音发颤:“已经去请了,想来这就能到!”
贺佳音自幼体弱多病,偶尔突见昏倒,贺家时时备医者,甚至形成了一整套应对贺佳音生病的流程,这不,大夫与贺经禅几乎不错脚同时赶到贺佳音院子。
天气炎热,贺佳音有些中暑,加上近几日食欲不振,人瞧着比平时更虚弱些,似飘摇风雨中一片落叶。
大夫施针舒缓急症后贺佳音逐渐好转,惨白面色稍轻减,见到父亲有些惶恐,想挣扎起来问安,被贺经禅製止:“且好生躺着,不必多礼。在前院书房忽闻你晕倒,吓得为父胆儿突,我的儿啊,以后可不兴一天隻进两顿饭,一顿隻吃几口粥了。”
“是,儿记下了。”贺佳音恭顺应着父亲,苍白嘴角提起几分勉强笑意:“只是近几日过于炎热,胃口小了些。”
贺经禅道:“你身子弱,也不敢猛着添冰鉴降温,本想说过阵子皇后到避暑山庄小住,你照往常那样跟着一起过去,今个看样有些不行,我儿需得提前过去了。”
汴都四季分明,夏三伏天里尤其炎热,皇帝都遭不住要往避暑山庄跑,更别提底下诸多勋爵世家,说白他们比皇帝更会享受生活,更知道暑热里该如何避暑乘凉。
贺家在皇帝御用避暑山庄附近另建有庄园,建造面积和规格皆低于天子,表面看起来丝毫不逾礼製,实际上又没有一点是不逾矩的,听去过的人说,那里头非比寻常,连水池子底部都铺着水晶,日头照水光映,奢华精致赛过天子御用。
贺佳音自幼成长其中,甚不知所享用的一切究竟有何优越处,闻罢父亲言,眉目低垂下去,露出几分欲言又止。
“不想去?”贺经禅语气轻快,促狭道:“莫不是怕去之后见不到朋友们?”
“朋友们”三个字说的已经很算委婉,听得出来当爹的有在暗含准女婿赵睦,自家女儿真朋友就一个,那太学秦夫子家的独女,唤个什么名枢密使忘记了,隻记得那女娃长着双细长眼,笑起来跟狐狸样。
贺佳音登时羞红脸,原本不健康的面色,此时看起来才算有几分正常人模样。
眼看婚期将至,贺经禅不得不接受自家宝贝白菜终将被猪拱的事实。
他不再从严约束女儿见赵睦,甚至还大方出主意:“庆九过两日不是有冰假考试么,考完让他请同窗友人去西市吃夜市,你这几日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快些恢復身体,届时正好跟庆九一起出去散散心,而后再出去避暑,我儿以为如何?”
这听来委实是个好主意,贺佳音抿嘴笑,羞赧点头。
几日后,书院核级考结束,贺庆颉呼朋引伴请大家吃夜市,他和赵睦不同班,生拉硬拽把人弄来,跟赵睦一起来的还有赵家老三赵珂。
赵珂和贺庆颉是同班同窗,贺小公子本没邀请他,奈何这厮听说后非要跟来,美其名曰夜市上人多杂乱,他要保护他兄长。
大家伙都知道赵珂来主要是防着贺庆颉为难赵睦——赵大公子平时脸虽冷却然脾气好,似乎谁都能欺负他,他又对谁的欺负都能做到无动于衷——未曾想到夜市后赵睦压根不和大家一起吃,贺庆颉送赵睦去饭铺里的独间,赵珂嚷嚷着要同往,被贺庆颉夹着脖子强行带回露天摊上,就在那独间的窗户外。
赵珂怕他兄长吃亏,贺庆颉还怕自己姐姐被欺负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要时时刻刻保护姐姐。
透过窗户就能看见贺庆颉赵珂一帮人在外头露天摊上吃碳烤,有说有笑甚热闹,贺佳音身体不好,不能吃那些浓油重盐或过辛过辣,视线收回来落到面前饭桌,弟弟贺庆颉给点的满桌清汤寡水,光是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抱歉,”夜风徐徐穿屋过,贺佳音拘谨着致歉:“拘你在这里,不能同他们一起玩乐,我很抱歉。桌上菜都是庆九照着我口味呼索的,你可以唤伙计再索唤别的,想吃点什么?”
说着她拿起桌边菜牌准备唤外面伙计,被赵睦抬手轻轻拦住动作,温声和缓:“桌上都是这家店招牌菜,味道应该还可以,我们不妨吃吃再点?吃不完怪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