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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H乱

 

“皇帝来此,所为何事?”太后目光如炬,略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是简单的发问,字字句句却像敲打在魂魄上。

谢欢鸾再次起身,跪在太后面前,双手扶在她膝头,仰面一双圆眼紧盯面前的人,似乎是他狠狠捏在手心的救命稻草。

“母后,西晋苦奸邪当道久矣,若再任由此佞臣胡作非为祸乱朝纲,恐国之不国啊!朕欲除之,可朕根基尚浅,难以与之抗衡,还望母后能助儿子一臂之力。”

手中念珠轻转,冷笑一声,道:“奸邪当道久矣?哼,哀家瞧着你们父子倒是乐在其中!”

“母亲!您冤枉儿子了!”他双膝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给高座上的老妪磕了个响头,而后才直起身,眼眶通红,一张嘴,声音抖得不像话。

“儿臣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中用的。皇兄们的事,儿臣虽心痛也无计可施。可那阉人正是拿准了儿臣这样软弱无能的性子,才将儿臣推到这位子……您知道么,落在他手里,儿臣、儿臣……”

话说不下去,谢欢鸾伏在太后脚边痛苦喘息。半晌,带着檀香的手,颤抖地抚在他发顶,轻柔地像是个错觉。

满脸的泪水、苦涩的神情,到底让太后心软,她哀叹一声,怜悯道:“起来吧,哀家知道,不怪你。”

“不怪你,所有的一切,皆因你父皇而起。如今他驾鹤西行、撒手人寰,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叫你收拾,着实是,苦了你……”

太后出身戚家,西晋朝谁人不知,戚家世代忠良,辅佐帝王守护江山。

到她这一代,祖父为正一品帝王师,父亲为内阁大学士,弟弟是京城总都督。而她,戚凤心,这样昭然若揭的名字,似是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要走一条万人之上的路。

可自古帝王多猜忌,戚家权势太过显赫,自然会招来忌妒与陷害。先帝听信谗言,要对戚家下手,若不是她提前得了消息,书信一封,让父亲告病辞官、弟弟自请离京,又修佛堂,将皇后实权拱手相让,恐怕不久之后,等来的就是戚家倾覆的消息。

更可恨的是那阉人贺澜,不知是学了什么媚上祸主的邪术,竟能将皇帝哄得日渐荒淫、不问朝政,那奸邪投其所好,又寻了许多会歪门邪道的术士,引得皇帝从此一心想要炼丹求仙,妄图长生不老。

先帝在册的儿子有十三人,活到成年的,也有九人。

而他有意立惠妃之子六皇子为太子,而非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但自古储君之位非嫡子不可,朝堂上反对声浪高涨,先帝不悦,此事愈加迟迟不决。

加之贺澜屡次进言称皇帝龙体康健,立储之事不必操之过急,使得皇子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互相残害。

而突有一日,皇帝服了妖道所炼仙丹,未出三日便爆体而亡,更是激化了皇子们之间对帝位的争夺。

帝位空缺,本在暗中较量的皇子,也不再躲闪。短短月余,便死的死,残的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贺澜将剩下的伤残皇子囚禁、流放,亲手将他挑选的十三皇子谢欢鸾送上高位,才止息了这场斗争。

可这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谢欢鸾性子软,无意皇位,更没有人脉根基,自他上位,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个牵线傀儡身后,操控者正是贺澜。

无人生还的夺嫡之争,贺澜竟成了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阉人把持朝纲,阉党横行专权。忠臣被错杀流放,帝王被圈进孤岛。

在这样的困境中,想要除掉贺澜和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党羽,正如要剜去深扎进皮肉里的蛆虫,谈何容易?

“母后,戚家世代为西晋立下汗马功劳,儿臣不敢奢望戚家襄助,只愿能在关键时刻给予儿臣一些指引和支持。”

“此路荆棘遍布,儿臣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只求母后,在儿臣身死之后,能替西晋,替天下百姓,重新挑选一位明君!”

这话说得极重,太后再坐不住,哗地一声,手中的佛珠被扯断,崩裂开来,散落一地。

宫女生的皇子,未读过几年书,却有如此心性。叫她想起折在夺嫡争斗里的皇儿,胸中哀恸被勾起,跟着皇帝一同垂下泪来。

三皇子谢泓逸,皇后嫡出的皇子。从小按储君培养,读书骑射,治国用贤,样样功夫不落下。却卷入手足相杀、兄弟反目的阴谋中,被权势蒙蔽双眼,最终惨死他乡,为他人做嫁衣了。

“罢了,你既开口,又晓以大义,哀家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她抹掉脸颊的泪,走到佛像前,点燃一炷香,虔诚一拜,将那香插进香炉,再回身时,似有熊熊烈火,重新燃起。

“如此,母后便是答应了?!”

说动了!谢欢鸾大喜,起身又想跪谢,却被太后扶住臂弯,阻止了。

“别高兴的太早,哀家远离是非许久,且年事已高,只能暗中替你寻些没被阉人侵蚀之良臣,至于其他,还需你自己经营。”

“至于戚氏……”她话音一顿,露出个慈爱的笑容,“就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吧。”

“儿臣替天下百姓、替西晋,谢过母后!”

“母后大恩大德,儿臣没齿难忘!”

这次的跪拜太后没再阻拦,她周身贵气环绕,端的是西晋皇太后的凤仪,和戚家世代为国为民的悲悯。

“好了,不早了,先回去吧。”

“凌雪。”

太后没再继续,招呼皇帝起身,又向外唤了声,下了逐客令。

“谢母后,儿臣就不过多叨扰,您早些歇息吧!”

惊秋虚扶着谢欢鸾的手臂,替他整理好玄色夜行衣,又匆匆消失在黑夜中。

凌雪陪太后站在梵心苑门口久久凝望,直到除了微弱月光投下的无力阴影也消失殆尽,才缓着步伐走回佛堂。

“娘娘,您这么做,值得么?”凌雪小声问,她陪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从戚府的小姐,到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这样风烛残年,还要为个不知能否完成的虚妄之言,重新操持,实属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权当是为了泓儿,完成他没能完成的帝王梦吧!”回屋时,断线的佛珠已经被打扫干净,新的珠串搁在镶金边的玉盘里,等待主人使用。

太后重又走回佛像前,抽出新的檀香,点燃后插进香炉。

“泓儿,娘为你完成夙愿,你好好的去投胎,下辈子,莫再投进帝王家了。”三皇子的死,成了太后心中永远的伤。

而今日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惊秋和谢欢鸾一路无言,步履生风。路过御花园的人工湖时,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不寻常之音。

“谁?!”

警觉的惊秋立刻停下脚步,示意皇帝到假山石旁隐蔽,他自己则从袖袋里抽出防身的匕首,皱着眉往后找寻。

果不其然,从一棵足有一米多宽的梧桐树后面,揪出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葛甲!怎么是你?”昏暗的月光在人脸上搁下块阴影,借着湖水反光,惊秋看清了那人面孔。

是长春宫的洒扫,平时都在静心殿外伺候,基本不会被调去其他地方。

更何况,如今已是快三更的夜心,他不在直房里睡觉,跑到御花园来作甚?

答案不言而喻。惊秋将人拉扯到皇帝面前,一脚踢在他膝弯,使了狠劲儿把人按在地上。

“说吧,什么时候跟着的?”

谢欢鸾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一晚上被他抛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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