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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结婚

 

没有要替她通报的打算。她千辛万苦从武汉跑来湘潭,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走回头路,他们不肯留她,她就径直坐在了院门前,一面借此表达自己从军报效的决心,一面借机等待他俩出现。一队队士兵和一辆辆汽车从她身旁经过,她从白天一直坐到黑夜,正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有辆吉普车停了下来,从车里出来两个军官走向她。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先从这两人中认出了邱清泉。他有意逗她似的,眼见她这样狼狈,却凑到她面前来,摸出了支骆驼牌香烟要递给她:“要不要来一支,暖和暖和?”

“雨庵——”旁边的另一名军官出声把他叫住。阮静秋闻声向他望去,远处的车灯恰好一闪,总算让她得以看清楚他的面容。她认识这张脸——他曾和廖耀湘一起出现在她的近代史课上。老师口沫横飞地指着那几张黑白照片讲述着他指挥昆仑关大捷、远征军入缅,及最后折戟陈官庄的经历,台下的学生们则东倒西歪哈欠连天,没几个人真正记得这节课上究竟讲了什么。那时同桌室友似乎正忙于编辑和男友的分手宣言,在桌下向她递来满屏是字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投影,觉得照片上的人不怎么像军人,反倒更像一位儒雅的书生。一对下垂眉毛下垂眼被定格在陈旧的黑白影像上,嘴角的弧度平静而又温和。

而这双下垂眉毛下垂眼的主人如今正弯腰看着她,并对身旁的邱清泉说:“不知是冻坏还是饿坏了,你还这样逗她。”

与邱清泉及廖耀湘这两个典型的南方人不同,他话里有些陕北口音,具体说来,那大概可以算作是一种从鼻腔深处发声,因而使所有的前鼻音都和后鼻音完全混淆,而舌头又捋得笔直绝不打卷的特色腔调。她一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并在那两人诧异的注视中站起身,很笔直地向他敬了个礼:“杜长官!”

邱清泉闻言大笑:“我就说么,她准和从前一样,风吹不折、雨打不断的!”

杜聿明也笑了,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拂开了她发间夹杂的两片枯叶,然后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10

车子拐了一个弯,在闹市区里放慢了速度。阮静秋回过神,心中无端地冒出一些怅惘,似乎是为临行前没有能够再见他一面而感到遗憾。她没有来得及仔细去想这样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前排的司机忽然一脚急刹,车子停在了原地。她呆愣了半晌,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去,是父亲正站在车前,怒不可遏地看着她。

“下车!”

他的咆哮声透过铁皮外壳传进车里。阮静秋不知道他怎么发觉了其中的破绽,连忙下车要辩解两句,哪知他大手一挥,先是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而后竟然拉起她就跑,只几步工夫,就把她连拖带拽进了一条汽车难以通过的狭窄巷子里。她被那一巴掌完全打懵了,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跑进又跑出巷口,面前已是另一道繁华的大道,而刚才钱家的汽车早不知去了哪里。见他挥手招来了一辆黄包车,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样做的意图,眼泪一下就涌出来:“爸爸!我——”

父亲不理她,径直对那个黄包车夫说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到火车站去。阮静秋抓住他的衣袖,哭着叫道:“爸爸,我不能走!我要是这样走了,你们怎么办呀!”

父亲严厉地说:“阮家人就是都死绝了,也不要靠卖女儿来治病!我只当没有生养过你了,你马上到沈阳去,再也不要回来!”

他说着那样冷峻和绝情的话语,双眼却是通红的,用足力气重重甩开了她的手。黄包车夫道声“坐稳”,正要拉车起身的时候,四周忽然开来了好几辆汽车,钱公子带着几个手下从车上下来,转瞬间已将他们父女俩围在了角落里。黄包车夫见状望风而逃,阮静秋叫了几声“救命”,可彼时的南京居民们对这类戏码实在已看得麻木了,更不要提大多数人既没有仗义出手的勇气,更没有本事打得过这些地头蛇长年豢养的打手。只见钱公子走上前几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我们可是白纸黑字签了约的,阮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静秋要说话,父亲又把她拉到身后去。“钱先生,”他语气平静地说,阮静秋能感觉到他的手掌紧紧地攥着,冒着汗水微微发抖,“小女年少无知,擅作主张签了这一纸合约,未与父母说明。还请你行个方便,准我将她带回家好生管教。”

钱公子道:“你们拿了药却要赖账,这可说不过去。”

父亲转过头,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阮静秋无话可说,心虚地垂下脑袋。钱公子走近了两步,向她伸出手道:“阮妹妹,这大庭广众的,我实在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使你我两家都脸上无光。你要是跟我走,今天这一出我只当没发生过。”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父亲貌似严厉,实际却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她从没有见他和谁动过手。但在这样紧张的情境下,他抓住了钱公子的手臂,把这位高他一头还多、身形大他一整圈的年轻人牢牢挡在了他身前,语气坚决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钱先生若真的有心求娶小女,还请照规矩上门来当面商议。今日在城中贸然动武,恐怕有损钱家的名声。”

钱公子盯着他攥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忽而冷笑一声:“我在和阮妹妹说话,不劳伯父插嘴!”而后竟然一抬手肘,以一个巧招撞在阮父胸口,登时便将他撞倒在地。

只这一下动作,阮静秋就看得出他绝对练过功夫,又见父亲倒在地上,一时间面色青紫得好像喘不上气了,急忙唤声“爸爸!”,扑上去推着他心口顺气,又往手臂及人中等几处要穴推拿按压。钱公子挥一挥手,几名随扈上前来拽起她,不管她怎样哭叫挣扎,拉扯着人便往轿车里塞。阮父动弹不得,瘫坐在原地看着女儿被他们拖拽起来,近乎目眦欲裂。

正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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