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活的舞台上我们都是被迫演出的演员
户户此时都聚在一起享受着惬意的暖气和闲暇时光,无人在意角落里的我们。
季川的鼻头也被冻得通红,雪地里他尚稚嫩的面孔此刻却显得那么坚毅可信,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依赖他,好像跟着他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我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拉住哥的手转身一起回去了。
到家后,一进屋就看到暴怒的季建军咆哮道:“狗娘养的你他妈还敢回来,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他顺手抄起墙角立着的生炉子用的火钩就要向我身上招呼。
我吓得僵在那儿不敢动弹,身上的雪化了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冰的我发抖。眼前却出现了哥的怀抱,他把我护在怀里,紧紧的搂着我的头,随后我听见他的后背上传来一声又一声火钩打在皮肉上沉重的闷响,哥咬牙坚持着嘴里不时地溢出闷哼。
打了几下,季建军觉得不解气一把把哥薅开,说:“长本事了啊,学会让季川帮你扛打了。”然后又举起了火钩,我身体比脑子更快的跪下求饶说我错了以后不敢离家出走了,季建军这才罢手,随手把火钩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出门了。
混乱的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火钩落在地上清脆的反弹声还回荡着。我不知所措的擦干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爬到哥旁边掀开他的衣服要看看伤口。
后背上已经青一道紫一道,周围有些地方微微肿起来了,我害怕又担心的问道怎么办。哥很淡定,说把抽屉里的云南白药拿来喷上就好了。我急忙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对着那些痕迹喷着气雾剂,刺鼻的药味瞬间弥散开。
我处理完伤口,愧疚的跟哥说:“对不起哥,都是我不好,要不你也不会挨打了。”季川弓着背像个老爷爷似的艰难回头道:“这不算什么,其实不是很疼。哥都说了会护着你啊。”
季川就是这样,说到的一定会做到。他的承诺顶天立地,让我觉得直到世界末日也依然有效。从那一天起,我知道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说话做事,因为哥的身上背负着我的一部分命运即使这不是处于他的本意但他心甘情愿。
我从来都不是我哥的罪,却已然成为罚。悲伤消耗太多体力,必须坚持静止才能对抗世界。
也是从那天起,季建军在我心里留下了可怕的回忆的开端,然而他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就像钻石有许多折射面,有些面身处黑暗那必然就有看似光明的对立面。
在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经常是他骑着大二八杠的自行车接我放学。我坐在车杠上,小书包抵着他的胸膛,他说话时的震动会传过来引得背上一阵痒意,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这时候他会在路上唱歌,基本都是张学友、谭咏麟他们的歌,有一句歌词因为唱的次数太多了我都记住了。每次就偷偷跟着哼,“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
其实这幅画面可能很普通,但在我的记忆里它永远都是金黄色的,带着梦幻温馨的暖光。现在想起来觉得这更像是经过我想象里的润色和带着时间滤镜的一个梦。
那次打完我,第二天他打麻将赢了钱回来开心的买了一只烤鸭还有一大包零食玩具回来,和颜悦色的和我道歉说是昨天都是吓唬我玩的,把我抱在怀里左右亲了两口咧开嘴笑着说我是他的宝贝儿子。
我轻而易举的就被哄好了,甚至自己给他找好了借口,开心的和他玩了起来。没注意到季川在一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沉默的吃完了晚饭。饭桌上好像两个世界,这边父慈子孝,那边的季川独自淡漠。
晚上睡觉前,我抱着新玩具奥特曼跟季川说我觉得爸爸还是挺好的,我现在已经原谅他了。季川两手放在脑后,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平静地说:“季泽,你想有好爸爸对吗,你想让他一直都这样对吗?
我告诉你,他不会的。你现在可以原谅他,我不会生气,但我希望你记住当他变回去的时候你不要太难受。”
我似懂非懂的按着奥特曼身上的按钮,发出的红光照在他侧脸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季川好陌生,像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季建军没再发过脾气不过也没再像那晚一样和蔼,他又回到了那个整天碌碌无为把我们当作空气的爸爸。
我总是站在一边胆怯的想靠近他,却又莫名的不敢打扰。
在学校里同学们讨论着自己的爸爸在家给他们用木头做手枪啊,带着他们去河边捞鱼什么的,还会分享一些表面抱怨实则温馨的日常,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一边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但那些声音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进耳朵里,发出令人心烦的频率。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在写作业,哥在房后的地里锄草。伴随着电动车机械的女声提示,季建军回家了。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吼道:“他妈的季川呢?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做晚饭,找死啊?”我心跳得很快,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没说话,跑出去找季川,紧张的跟他说了季建军的异常。季川只是平静的放下工具,说:“回家吧。”我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不知道一会将要发生什么。
进屋了以后季建军又是对着季川一顿吼,哥在厨房门口进进出出一会抱柴火一会倒炉灰的,像往常一样准备着晚饭,好像聋了一样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他骂了一会终于进入正题,开始大声叱责起村里另一个经常和他一起玩的牌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个人说了什么话让他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但他为了我们两个的档案清白没有去找那个人寻仇,否则他早就去一刀捅死那人了。
我不敢进屋,局促的在院子里站着,假装在擦拭哥的自行车。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又很疑惑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和我哥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会他自己在屋里可能觉得自讨没趣,就要开门出来。可偏偏那个门把手不好使了,关门总是关不严。这一下子点燃了他的怒火,开始边骂边用脚猛踹那扇本就不结实的玻璃门,发出巨大刺耳的响声,没几下就踹开了个大洞。
无数的玻璃碎片纷纷扬扬的迸散开转着圈落在地上,每踹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狠狠的跳一下。我眼睁睁的看完了那扇门毁灭的全程,而季川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说话,他还在继续重复着那些脏话和咒骂,每说一句情绪就更加激动。我觉得熟悉的饭菜今天不知怎的味同嚼蜡,伸筷子的手都在微微抖着,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口饭一口菜的夹着,但是胃里好像根本不能容纳这些食物。
季建军因怒气而抖动的嘴角边泛起了白沫,眉毛高高吊起,和那晚抱着我说是他的宝贝儿子时判若两人。我真的很好奇那个他去哪儿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令我困扰的不是他捉摸不定的角色,而是我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我是在想清楚之前无法去做的人。
晚上要睡觉了,我和季川忍受着因碎掉的门而一涌飞进来的苍蝇和蚊子,现在的室内和室外也没什么不同。伴随着门碎掉的好像还有某种生活的秩序和尊严,我现在知道了那晚季川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了。
我望着天花板看了会,努力理解着他的心情,转头说:“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只是以为这次会不一样了。”季川没说什么,只是搂住了我的头抱紧了我。
躺在他的怀里,我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被我刻意抛在回忆禁区的一件事。
一次我和季川上山去捡蘑菇,我们很投入,等想起来该回家了的时候已经要黑天了。季川带着我一言不发的下山,但是阴暗的树影重重叠叠与白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