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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纷争纠葛

 

鹤令湫顺着飞鸽的方向很快判断出来信的方向,他小心取出绑在爪上的筒茎,令人诧异的是,里面赫然放着两株独芯兰,色彩鲜活润丽,一看就被回护得很好,一边皱巴的纸条上飞舞地写着二字。

他看了一眼,蹙了些眉,有些纠结到底是现在就练出梨棠春的解药,还是先赶去那边处理事宜。

念头一转,飞快地给弟弟喂上那单用即可朔寿生元的天地好材,转而把另一株揣进怀里,炼制一半的丹药器材一并裹了起来,收拾妥当后,随着飞鸽引路的方向朝那边赶去。

总归要是这次能还清了债,也算两相抵消了,如果还能承一个情,那便也更划得来。

随着驯鸽的指引,鹤令湫只觉得脑门有些抽抽,抬手不动声色地按了按,除去驯鸽定位的方式,他也有别的寻人的法子,至少怀中这个追索驯鸽痕迹的蛊虫从未出过差错。

没有观瞻别人秘事的习惯,鹤令湫要了另一间房,只是一踏进房门的功夫,打眼瞅见配置装束,绕是见多识广,也有些汗颜,想必是得等一阵时间。趁着等人的间隙,他又掏出备好的器材开始捣鼓解药的事情,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有些自得起来。

待再见到穿戴整齐的二人,鹤令湫倒是有些讶异。一段时日没有见,那霄月阁阁主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大抵是情雨滋润得彻底,现下露出餍足而欢喜的神情,跟江湖传言的武艺卓绝的高人相去甚远,之于前些时候他曾见过的不近人情冰冷专断的样子也不一样。

可能也是因为有事相求,而且那两人间流淌的种种细微动作,过于亲密而自然,倒有一番自在的气场,让人融不进去。

顾千珏率先开口:“还劳烦鹤宗主查看一二,他此前中了赤岚宫毒蛛的毒,不知现在是否尚有余毒未除,辛苦。”

态度甚至称得上亲和有礼,单为了身边的这个男人,性情就会有如此的变化么。

鹤令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身形顿了片刻,不过依旧依言照办了起来。

无他,实是江湖儿女纵使再不拘小节,两个大男人纠缠在一起的事也算不得多磊落光明,不乏有人要藏着掖着,好维护起自己那高洁名士的声誉。再者也是短暂的相好,彼此和睦有道,也不会容旁人窥得实际的关系去。

既男女之间尚情比纸薄,何况是不为世俗所容的男子之间。

在此之前,虽因这讨要解药一事察觉到霄月阁主待自己的影属些许不同,可这般落落大方地昭示出回护的情意,倒是真豪杰英雄了。

是的,比起那些感不敢承认的人,反倒是这种直爽让鹤令湫刮目相待。

鹤令湫抬手,一只肥硕的多足褐色甲虫从袖中慢悠悠爬出,触到顾铭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又晃晃悠爬了回去。

那是他圈养的辨解体内是否含有毒素的斑衣蚰,要是吞了含有毒素的血珠,就会涨起肚皮翻足躺倒,看上去像是假死的模样,实际是它盖以惑敌的方式,体内会慢慢产生分解毒素的物质。入药的绝佳虫材,只是市面上就算死物也是千金难求,更别说活着的驯养得可为己用。

斑衣蚰不见异常,鹤令湫再用了别的法子查探着,才显出愈发怪异的神情。“身体暂时无甚大碍”

赤岚宫的毒蛛,几乎无物可解,没有淬炼的独芯兰也大抵只有缓解的功效。只是观那影属的身体没有任何毒发的异样,体内也没有多余的毒素,太不寻常。

尽管有些怪异,鹤令湫识趣地没有追问,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手段,兴许人家有自己不知道的法子解了毒,不过若是那毒蛛寻常的缓解办法实是这个地方也不是个太好的去处,很难让人不产生这般联想。

大概是鹤令湫有些复杂的眼神过于醒目,顾千珏又联想起女人死前一些口不择言的话,猜想此人是误解了什么。有些事情不便与人多言,可也不想有任何人对顾铭产生不好的观感,秘境得到的功法不太可宣扬,他便难得解释一番:“顾铭只与我一人交好,至于解毒之事,我们尚有别的机缘。”

话到这里,就算是再不知趣的人也能明白什么意思了,更何况鹤令湫本就无更多探究的意味,知自己反而有些逾越。

收回了那些莫名的神情,想起来自己的眼神,又有些不知所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些,将赶制出来的梨棠春解药扔下,托以宗门有要事待理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段的江湖恩怨已是了结,顾千珏心中轻松不少,擒起顾铭的手便要出门找个喝酒的地方,畅快痛饮一番。

殊不知新的风波,正在靠近

打西南边来了支商队,若要说不寻常的地方,轻装胡衣,外族人打扮,牵了不少马匹,拘着一只只有些瘦削的牛羊,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彩石斓玉,是一些冀城少见的品类。

这商队拿着路引进了城,似乎没有贸易的打算,而是停在一家旌旗高挂的小酒摊旁整顿行装,大抵是准备在此地休食片刻。

一行五大三粗的人围踞在支起的小桌上,看起来有些拘谨。期间的氛围也算不得太好。

见其中一个圆襟花袍,头戴翻帽装束稍气派的人,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旁人观来,只能从那紧皱的眉头,怒睁蕴火的双目感觉到那人的不快。

若是有懂纳挞语的人,便可知道这人说的其实是些无意义的牢骚话。‘娘的,一群天谴皮剥的彀虻【1】!’

商队一起的人被此话同样引得义愤填膺起来。队伍中,另一个看起来更像是梁人装束,身形比之魁伟雄岸的纳挞人更显得单薄修长,祈身长立,自成气派,颇具文人彬质,不过行与商队之间并不显得突兀。

那人开口也是纳挞语,宽解着肆意表露不满的高壮男子:“好了,尔泰烈,这不是在嵩原,仔细隔墙有耳。”

“这他娘的周围毛坯土料都没有,哪门子的墙,项白生【2】,老子知道你跟我不对付,又在这里找理由说教老子是吧!”

“尔泰烈,你简直愚不可及,再继续这般,生不怕坏了骨冕【3】大人的事。”修长男子语气有些咬牙切齿,难得愠怒。

“你他娘的少在这里唧唧歪歪,有本事跟我在嵩原的时候比骑射,不,你等着,祈祥节的时候你敢不敢跟小爷我拼奏哄【4】,定要叫你脸皮丢地”可怜的尔泰烈当初只管在草野里追着羊跑了,学堂里的书墨一点也吃不进肚子。

“君子兰德,悟道慎自,拘行举世,不期暗室,黠廉不屈,厄遇恃心,明恕仁核【5】。尔泰烈,你欲以己之长攻我之短,胜之不武,实非君子德行!”

“又在这里念什么经,臭酸白生”外形魁梧的男人上手推攮争执之人的肩臂。

那人被推得一个趔趄,面色也因为这动作有些发白,脸颊倒是添上一抹红,大概是被气的。

周围同行的人眼见矛盾就要激化,赶紧将人劝住,拉开。

“好了都少说几句。”

“都别吵了。”

“算了算了。”

再围着桌子,那个名为尔泰烈的男人竟是气性大得将凳板踩了个稀碎,又发狠或是发泄地猛锤一下酒桌,勾脚将稀巴烂的凳牌碎木踢飞得出去,才愤愤窝着大块头的身子曲裾在矮板上。

小酒摊的木桌常年摊摆在外头,风吹日晒,朽损不已,随着壮实男子的动作,四个桌腿都惨烈地抖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脆裂响动,但到底是顽强地支柱在原地,没有彻底散架。

这回动静十足的响动,却没有把项纶吓到。冷静下来的他,稍微沉凝便能理解尔泰烈为何那般愤慨,只是有些不平他随意将怒火冲着自己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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