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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010

六点左右,陆闻津被人一个电话喊去客套寒暄。

沈怿无事可做,决定去卫生间解手。

嘈杂的廊道里,沈怿和楚琪打了个照面,楚琪向他点头问好,神情略有不自在。

楚琪是三年前在一档歌唱选拔类节目中出道的,作为民选的季军选手,虽有“能唱能写”的才女之誉,但终归是新人,在公司并没有多大的自主权,合约恋爱自然是全凭团队安排。

沈怿只觉得邵南寻既要又要的做派令人作呕,未曾迁怒过楚琪,毕竟楚琪一开始并不清楚邵南寻与他的关系,公司和邵南寻对她也是连哄带骗。

这事说到底就邵南寻一个恶人,gay装直男,两头瞒骗。

依着沈怿的洞见,邵南寻多少还高攀了楚琪。

两年前的楚琪虽然不及c位出道的邵南寻红火,却是实打实的创作型歌手,编曲填词都不在话下。

如今,楚琪已是手握七八首出圈的热门单曲、在音综中留下不少经典演唱舞台的新生代唱将,而邵南寻仍旧是一个毫无创作能力的唱跳爱豆,因为演技欠奉连影视圈都挤不进去,事业一眼就能望到头。

沈怿也回了楚琪一个礼节性的淡笑,然后跟循着标识找到了卫生间。

但是一层的男士卫生间没有隔间,于是他又坐电梯上了二层。

然后,好巧不巧的,他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对话。

洗手间里,姜栩和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在聊分手的事。

“分手的理由是什么?你不想见我外公?”年轻男人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准确一点来说是我发现自己不喜欢你。”姜栩声音泠然,将诛心话讲得坦率且直白。

“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姓顾的。”男人有些委屈起来,那几分质问此刻又化成了控诉。

“你比我想象中更在意我的过去。”姜栩倦怠又无奈。

“是你还留着顾与行送的东西!八年了还宝贝得紧!”男人没忍住将怨忿发泄了出来。

“韩效,我们约定过,前两个月是试用期,并不是正式恋爱。我自始至终未曾隐瞒过你,你没有立场指责我。”姜栩的态度显着地冷淡下来,隐隐有不悦的迹象。

沈怿虽然不认识韩效的脸,但他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韩效是刘晓深的外孙,但刘晓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所以这外孙和孙子其实没有差别。

刘家上下三代,不是大导名编就是影视投资人,在娱乐圈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即便东来这个半路出家的后起之秀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也未能撼动刘家在岭南这边圈子里打下的根基。

放眼整个娱乐圈,敢理直气壮把韩效甩了,还在对峙中完全占据上风的屈指可数。

不过沈怿觉得,姜栩确实有这个资本,不说他本人的咖位,就凭他家里有个带军衔的,处事也得比寻常人硬气三分。

“姜栩,我可以让你忘记他,我们暂时不要分手,好不好?”也许是意识到发脾气只会适得其反,韩效换上了委曲求全的口吻。

“抱歉,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姜栩语气疏离地下了最终宣判,“再会。”

见姜栩走出卫生间,沈怿心中警铃大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蹿进了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到一层,在没有隔板的小便池将就了一下。

姜栩这种二十九岁就捧得三座金杯,被称为专为电影而生的银幕骄子也会陷于情爱的泥淖么?

不过这好像也不足为奇,陆闻津这种人还搞暗恋呢。

沈怿边洗手边胡乱思忖着,取过纸拭干手,还没来得及反身,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扭过头,撞进一片俊美清隽眉宇——眉是淡淡春山,眼是盈盈秋水,睫是霭霭暮云,左边眼尾画龙点睛地描着一颗墨点似的泪痣。

“姜老师。”赫然看到姜栩,沈怿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原本面无表情的姜栩听到这话,嘴角漾起浅笑。

事已至此,沈怿自暴自弃地承认道:“好吧,我虽然听到了,但我保证守口如瓶。”

姜栩眸中也染上零星笑意,看着分明没做错事却急于表达歉意的漂亮后辈,将掌中的小羽毛托起,语气不自觉和缓了几分:“这是你落下的胸针。”

沈怿低头瞅了瞅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前,接过胸针道:“哦,谢谢。”

“是我该说谢谢,谢谢沈老师愿意替我保密。”姜栩歪头笑道。

回到休息室,沈怿自我折磨一般回味着自己刚才的地进入试演环节了。

荣适却突然摆了摆手:“不用了,下一个。”

曹曼山惊愕地扭头,有些不可置信:“荣适?”

荣适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王竹心也觉得不可思议,准备说情:“荣导……”

“沈怿还是直接到剧组演给我看吧。”荣适抬手看了看腕表说,“省省时间,我们试下一个角色。”

沈怿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姿态如常地鞠躬致谢。

于是沈怿成了这场唯一一个没有表演就定下的演员。

他刚转身,人群中突然有人嘹亮地喊道:“报告曹编!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觉得沈怿说得特别对!”

此话一出,棚内一片哄笑,沈怿也被逗得咧了嘴,只是这笑只存在于下半张脸,眉眼的底色仍是木然的。

他敛了笑容,走到陆闻津面前,抬起下巴,扬了扬眉,准备听对方的夸奖。

这副逞强讨赏的模样太可人,陆闻津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稍纵即逝的一吻:“宝宝,今天很棒,辛苦了。”

一路磕磕绊绊风雨兼程地走来,辛苦了。

从一棵蔫头蔫脑的小草长成一株向阳而开的向日葵,辛苦了。

“都说了,不许学我妈妈说话。”这夸奖和想象中有些出入,沈怿语气掺上嗔怒。

陆闻津又把他当小孩哄。

两人虽在不起眼的角落,但投来的目光不在少数,陆闻津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揽着他的肩,扣着他的后脑,将他拥得更紧:“让我抱会儿。”

就当是抱抱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沈怿。

沈怿被毫不讲理地锁在一个带着木质香的怀抱里,怀抱很熟悉,力道却很陌生,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有点闷,放开我。”

揽着他肩膀的胳膊只是卸了一些力,并没有放开。

落在脑后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轻抚,沈怿紧绷麻痹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刺痛在心尖蔓爬。

也终于心神领会,陆闻津是在安抚自己。

可是这安抚来得太迟了,那些陈年的伤痕早已自愈,平时不去触碰便不会牵动回忆和痛感。

此时此刻漫溢的爱怜终究无法跨越时间的经纬,十二岁的沈怿仍是一只被困的幼兽,只能徒劳地抱肩自泣。

“你别这样,我原本没打算哭的。”

沈怿鼻子发酸,眼角泛潮,在心里骂陆闻津是个爱迟到还没眼力见的笨蛋。

只要陆闻津不抱他,他明明可以继续假装那是别人的经历。

016

和大多数临海城市一样,芜城的南海岸有一片富人别墅区。

建筑分布松散的别墅区内,一条宽阔的海滨公路盘桓着一座几十米高的近海小丘。

这条路上没有晃悠悠的巴士,也没有摩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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